薛红梅问道:“李靖的这两句诗好生奇怪,到底是个甚么意思?”韩不寿沉吟未答。这时铜虎声歇,箭雨随之而止。崔擒虎得空,快步往李菁与越兀室离所落陷坑奔去。
他见九毒老怪立于坑旁,畏缩不前。他楞了一下,不再管九毒老怪,正欲跃下陷坑。这时九毒老怪突然一掌伸出,直击他的腰间空门。
崔擒虎侧身闪过,九毒老怪后招跟来。崔擒虎急忙左足在陷坑一点,欲要脱离险地。不料他脚下踩中数颗石子,差点滑倒在地。
然而他终是武功高强,身形歪了几歪,便复又立稳脚跟,与九毒老怪战在一处。众人只听那几粒石子滚落进陷坑,往上传出咕隆隆的声音,幽阔而深远。
那边再看崔擒虎,他拳击掌劈,招招凶猛,势必要将九毒老怪逼离陷坑。九毒老怪内力被刘驽吸走后,大弱于往常,他与崔擒虎斗了十几招之后,便落于下风。
然而他始终在陷坑四周游走,不肯离开。崔擒虎每每想跃下陷坑,却都被他出招逼离。崔擒虎因之大怒,光头上的戒疤憋得通红,即便月色隐约,也是十分地显眼。
花三娘喃喃地说道:“该死的狗秃驴,怪不得能够抵御‘千层雾’的毒,却是靠着这头顶的‘弥勒戒’!”
这弥勒戒乃是少林寺出了名的戒疤,乃是使用精挑细选的药物秘制成香,再以此香燃顶,烙下三三成九之数的戒疤。而香中所载特殊药物,也因此混入僧人头顶皮肉之内,护佑僧人于百毒入侵之外。
这‘弥勒戒’因药材十分珍贵,整个少林寺上下,也仅有数人得受此戒。不知这崔擒虎在少林寺中耍下了甚么手段,竟连这“弥勒戒”也弄到了手。
崔擒虎双掌呼呼带风,应是已运足了十分功力,将九毒老怪直压得左支右绌,他口中喊道:“老畜生,挡我者死!现在就送你上西天!”他满口污浊的脏话,哪里有半点僧人的样子。
九毒老怪虽然战他不过,却仍是顽强抵抗。只听咔嚓一声,崔擒虎一拳击中九毒老怪右臂。九毒老怪惨叫一声,右臂软软垂下,原来是脱了臼。
九毒老怪大惊之下,忙挥左臂抵挡。然而他独臂之下,更加不是崔擒虎的对手。眼见数招之内,便要丧生于崔擒虎手下。
刘驽本恨九毒老怪弃自己于不顾,这时他见崔擒虎得势,却不由地与九毒老怪同仇敌忾起来。虽然九毒老怪害他甚深,然而他隐约觉得崔擒虎此人身上,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他抢步直攻崔擒虎背心,逼得崔擒虎急忙转身回防。九毒老怪得了空子,再也不犹豫,纵身跳下陷坑。崔擒虎闻声回头,乃是大惊。
他数招连出,逼退刘驽,跟着一脚踹向刘驽的小腹。刘驽闪躲不及,被他踹中大腿,痛得大叫,身形往后急飞,正好撞在山崖边的那棵孤松之上。因此而未坠下山崖,却是不幸中的万幸。
刘驽直感背后传来两处剧痛,却是被先前扎入树身的两把匕首的柄端给硌中后背。崔擒虎得此机会,不愿与他再作纠缠,纵身跃下了陷坑。
刘驽忍痛爬起,急追至陷坑旁,往下探视,却见陷坑下面深不见底。难怪九毒老怪先前在陷坑旁彷徨了良久,却又不敢下去。估计九毒老怪先前拼命地阻止崔擒虎下坑,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心爱弟子李菁而已。
月色朦胧,坑底昏暗。刘驽使劲往坑下瞅了瞅,却哪里能看得见李菁、越兀室离、九毒老怪和崔擒虎四人的半点影子。他见地上有三条细影,齐齐地投向陷坑,两短一长。
他回头一看,正是那棵孤松和两把匕首的投影,一时间大奇,上前拨动了几下匕首。却发现匕首无论以何种角度倾斜,投影均是射向那处陷坑,心中十分惊异。
此时他身后公孙茂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便赶紧跑了过去,使开玄微指法为公孙茂疗伤。陆圣妍紧张地望着公孙茂,担心得不敢作声。
公孙茂先前为了救刘驽,强行运起真气。这时体内真气激荡得无比厉害,刘驽再依前法施治,却是见效甚微。这时花三娘道:“哎,孩子,这样不行,你照我说的做。”
说着她艰难地站起身来,走了过来,一招一式地教导刘驽,时不时地在他耳畔轻语。刘驽听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之手中的指式变得越发变化多端起来。
原来这玄微指法虽只是十式,尚有许多变化,只是花三娘先前藏下了并未教他。
刘驽先前已经由韦图南为他打通回天经脉,更是习练玄微十指日久。他在乌云堡中时,每日里用玄微指法为众人疗伤,打下了深厚的根基,因此对这新学的指法变式触及即通。
只见他手中,“拈花式”化作了“粘珠式”,“捞月式”演作了“降露式”,“拂尘式”变成了“推云式”,与先前十招指法比起来,更加变幻多端。
不过一会儿,公孙茂体内的错乱真气大息,整个人平静了下来,面色开始由红转白,眼珠渐渐笼回眶内。陆圣妍见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刘驽依同法为陆圣妍、韩不寿、遥辇泰和岳圣叹四人施治。也是十分有效,四人接连从地上站起。难怪九毒老怪先前会对这玄微指法羡慕不已,以至于施下毒计,妄图偷学。
眼下只剩韦图南一人伤重,昏迷不醒。众人围着他,花三娘从药囊中掏出一把药草,塞入口中咀嚼,继而一口喷在韦图南的脸上,药味随之四散。
过了一会儿,韦图南醒转过来。刘驽为他擦净脸上的药叶,遥辇泰掏出腰间水囊,其中装满了牛血,腥恶异常。韦图南接过水囊,饮了几口,脸色慢慢地好转起来。
韦图南经过众人一番解释,方才明白过来,刚才乃是发生了何事。此时东方已现鱼肚白,他遥遥望着天际,神色凝重,说道:“崔擒虎此来定是为了‘虎冢’!”
“虎冢?”众人一听,皆是心生疑问。
韦图南道:“世传太宗朝的名将李靖李卫公,他出身奇侠,做事不流俗于常人。他曾于家中豢养猛虎,令旁人闻之丧胆,不敢靠近。传说此虎乃是他北击胡人途中所得,虎死后,李卫公又将它归葬于北地,成了一座‘虎冢’。”
陆圣妍道:“若只是为了一只死虎,崔擒虎又何必如此心急?其中必然有其他的阴谋。”
韦图南摇头道:“当然不止于此,李卫公一生兵法谋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太宗皇帝将他列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李卫公不仅擅长兵法,而且擅长观人。太宗皇帝命他教授陈国公侯君集兵法,他观侯君集面露反相,是以也不肯教他。
“此后,李卫公常叹息自家兵学就此失传,心中十分地不甘心。据说他在所养猛虎死后,将其尸体风干,著平生所学于虎皮之上。因此那虎冢中的死虎,比之为兵家珍学也不为过!”
遥辇泰听后不以为然,道:“我看那韩擒虎为了学武,能够不惜代价,偷师少林,他所在乎的定只是些武林秘籍,对于这等兵书,即便再绝妙,这等莽夫哪里会有丝毫兴趣?除非他是替他人办事。”
韦图南道:“倒是有这种可能,那位王道之先生,身为黄巢义军的军师,李卫公的兵法对他有极大助益,他怎能不感兴趣。”花三娘闻声,低下头来。
薛红梅点头道:“韦先生说的不错,说不定我这位师伯就是王先生派来……。”她说着脸色变得苍白,跟着吐了一口血来。
花三娘伸手用腰间捻出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嘴里。韩不寿本在听韦图南说话,想得出了神。他这时转过神来,想要阻止花三娘,却已经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