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帝当然不可能以两方的人数或是资历论断,所以这件事情只能暂且这么搁置下去,容后再议。
下朝之后,康平帝留下韩迁父子三人,御书房说话。
一进御书房,康平帝立刻遣退身边伺候的人,就连高公公也没有留下,而且命令王平看紧门户。
一切安排妥当,不待各自就位,康平帝就连忙着急问道:“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不等韩彦等人回答,立刻又怒而自语道:“反正我是绝不容许瓦剌践踏故土,践踏我大周威严的!”
看到这样有血性、有骨气的康平帝,韩彦等人都深觉欣慰。
“圣上放心,孙长玉这人比谁都精,眼下他在朝中一呼百应、尊荣无匹,您以为他就甘愿看着外地攻破关防,让他一朝从‘朝堂首’变成‘阶下囚’吗?”韩迁到底年岁大一些,深谙朝争之道,闻言款款劝慰康平帝道。
康平帝一想也是,遂渐渐地平静下来,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应道:“外祖父说得有理。”
顿了顿,康平帝又恨恨地说道:“孙长玉真当我是个小孩子,不明白他的打算呢!他不过就是不满我亲近韩家,想要借机给舅父难堪罢了!
“再说了,鹞子岭隶属秀水河子镇,乃是舅母的封邑,只怕他巴不得趁此机会便宜了瓦剌,好借此削弱韩家的实力呢!
“还是三朝老臣、众臣之首呢,如今竟然为了一己私利而置国家利益于不顾,说去也不怕别人喷他唾沫、戳他的脊梁骨!”
说的是义愤填膺,又满满地无奈。
韩迁父子三人听得康平帝这番头头是道的分析,颔首赞赏。
“圣上不愧是我大周天子,小小年岁,就能够想到这些,如此聪慧敏锐,实乃我大周之福!”韩迁笑赞道,“看来我大周离中兴之日,也不远了。”
康平帝发泄过一通之后,也冷静了不少,闻言摇摇头,垂头丧气地哀叹道:“外祖父就不要打趣我了……我要是真有能耐,也就不能任由孙长玉结党营私,左右朝堂!”
韩迁拍了拍康平帝稚嫩的肩头,意味深长地慈爱笑道:“这可不一定。朝堂生乱,幼主孤弱,为君之道关键就在于平衡。别看他孙长玉如今一呼百应,可难道他就没有弱点了?须知他麾下结附的人越多,矛盾就也越多……”
这方面,浸淫朝堂多年的韩迁显然要比韩端和韩彦两个朝堂之上的“年轻人”擅长多了。
韩彦皱了皱眉头,私心里,他是不希望康平帝谙熟这些玩弄权术的手段的,毕竟康平帝年纪还小,过早地接触这些阴私手段,他很担心他将来会长歪了。
若果真如此,那一心拱卫康平帝登基的他,该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可是一想到如今的朝堂境况,韩彦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最终也没有上前阻止韩迁对康平帝的恳切教导。
韩端看出韩彦的担忧,以眼神示意他到外间。
“你不必担心。”等到了外间,韩端低声笑劝韩彦,“我看圣上心地纯善,就连对待赵贵妃都留了一线,更不曾去折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可见他年纪虽少,遇事却是个有主张的,不会因为接触了一些朝堂之上的阴私手段就忘了本心的。
“再说了,眼下孙长玉的目的难道你还看不清楚吗?他这是下定决定要搞垮韩家,好让孙家一家独大了。既是如此,与其等着别人以江山社稷为筹码,拿下作的手段对付圣上,倒不如让圣上先学会其道。
“到时候不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至少也能够在孙长玉之流发难时从容应对,以免纵容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恣意祸害社稷百姓。”
韩端说的这些,韩彦也都明白。
只是他虽然活了两世,却两世都未曾沾染多少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本质上,还是当初那个心地纯正、恣情任侠的追风少年。
良久,韩彦轻叹一句,道:“那往后就让父亲多多教导圣上吧……”
至于他,就适时地教导康平帝不忘初心,免得有朝一日,被朝堂这个大染缸浸染得面目全非。
等到下朝回家,一到清风院,舒予便着急地拉着韩彦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初来报讯的人只说是朝中有急事,请韩家三父子立刻入宫面圣,却并没有言明所为何事。
韩彦想了想,斟酌措辞,尽量语气和缓地解释道:“瓦剌举兵侵犯边境,队伍在鹞子岭附近集结。因着规模比之前的小股兵力扰边稍微大一些,慎重起见,师兄便派人送了战报入朝。
“你也知道,辽东对圣上来说就是故乡,而鹞子岭更是隶属于你的封邑,所以他才会一时着急失措,命人急诏我等三人入宫……”
韩彦还没有说完,就被舒予嘟嘴不悦地打断了。
“你真当我安心留在清风院坐月子,就对于外头的事情就一无所知了?”舒予抬手不轻不重地拧了下韩彦的胳膊,见他装模作样地呲牙咧嘴地求饶,便顺势松开了手,口中却依旧不依不饶,
“你也不看看今日孩子‘洗三’,来了多少贵府女眷。事情要真是像你说的那么简单的话,他们的夫婿有必要也跟着你们一起涌进皇宫吗?”
前来恭贺“洗三”的贵府女眷,少不得要来清风院恭贺舒予,并且夸赞孩子一两句,正说得欢闹时,突然得报说自己的夫婿被康平帝急诏入宫,不免担心,又怎么会特意避开舒予讨论?
韩彦闻言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后悔无奈地笑叹一句“失策,失策”。
这倒是他考虑得不周了,他只顾着安排自家人不要把消息告知舒予,免得她忧思伤神了,却忘了家中还有那么多的女宾,而且其中还有不少人的夫婿或是父兄也位列朝班……
韩彦轻轻将舒予拥在怀里,温声致歉安抚:“不是我想要瞒着你,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须知坐月子对产妇来说极为重要,母亲说了,万一有哪里不妥当,落下了病根,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