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早就烂熟于心的蒙童读物,但是舒予还是认真地听一句,学一句。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她就是再“天赋英才”,也不可能短短几天的时间就从一个大字不识一个“文盲女猎户”,直接将《三字经》给背得滚瓜烂熟。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女声琅琅,绕梁不绝。
舒予这样认真向学的态度,让做夫子的韩彦十分满意。
也让刚从灶房过来的张猎户很是得意。
出了个读书认字的账房学徒儿子,老白兄弟就高兴得似乎他自己个儿也矜贵了起来似的,如今竟还想着将来全家都搬到秀水河子镇上去住,另外寻个营生,彻底摆脱又累又苦又危险的猎户生涯呢。
可是他家闺女也不差啊!
听听,瞧瞧,这架势,估计不久獾子寨就得出个“女秀才”了!
这么好的闺女,武能射箭打虎,文能背《三字经》,怎么就没有人肯上门求娶呢?
张猎户心里不顺,又想着正逢新年也没有什么事儿,干脆直接去了东间,倒头炕上睡了。
别的不说,白起那小子从镇子上带回来的酒味道确实不赖,他晌午多喝两杯,这会儿还晕晕乎乎的呢。
睡吧,睡着了就啥烦心事儿都没了。
张猎户咕哝两句,翻个身,鼾声渐起。
外间依旧书声琅琅。
金乌西坠,余霞如绮,铺满了半个天空,将清肃的山间一下子点染得绚丽多姿起来。
霞光透过窗隙,映照进屋里。
屋子里霎时间像是蒙上了一层温暖摇曳的烛光,人处其间,不觉四体舒展,心中轻悦。
韩彦合上书,停下讲学,指着外间的霞光笑道:“古人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
眼下霞光正好,与其在屋里枯坐读书,不如投身山林,尽赏山岚雾霭,聆听自然造化的无声教诲。”
舒予诧异抬头。
韩彦还以为是自己说得太过文雅,舒予不明白,正要再开口解释,就见舒予起身,郑重地向他行礼致谢:“多谢韩大哥教我。”
韩彦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舒予所谢的这个“教”,不是认字句读之“教”,而是读书做学问、观景品人生的“教”。
她是在感谢他将她作为一个学生倾囊相授,而不是作为一个女子敷衍应付。
原来她不仅听懂了他的话,还明白了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