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碍于忠顺王的名头和湘云的意愿,暂时决定偃旗息鼓、等待时机了。而薛家那边,因为流言都是在深宅大院之间流传,宝钗反倒不知道这些情况,依旧和湘云还有宝玉二人整日里在大观园你来我往闹的不亦乐乎。
贾府的下人们见到这情形,也开始跟着下注兼站队。有人觉得宝姑娘随和大度,又对下人很好,将来如果当家也定然很不错。再加上又是皇商出身,家产丰厚;也有人觉得史姑娘性子天真烂漫,活泼可人,又是侯府之后,和宝玉正是门当户对。且史姑娘小时候也经常和宝玉玩耍在一起,正经的青梅竹马,将来二人关系定然是你侬我侬羡煞旁人。
如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间二人的支持者竟然不相上下。当然底层的丫鬟婆子不过是听命办事,这会儿也轮到不到他们来站队,只是跟着看看热闹罢了。而几个有头脸的嬷嬷们见了宝钗和湘云二人,也都表现的不偏不倚。所以府里面最近因为金玉良缘闹腾的欢的,都是些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希望借着这个缘故一步登天的下人们。
府里的暗潮涌动,凤姐是第一个察觉到的。从正月里大姐儿生病开始,她就借着这个理由将管家之事脱手出去,后来等到大姐儿慢慢好了,大夫又说她身子骨不大好,需要静心调养,否则恐不是长寿之兆。
这话如此一说,贾母也吓了一跳,连连吩咐她好生养着,家务事暂且不必理会。老太太都如此发话了,王夫人也只能忍着鼻子继续操心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如此过了些日子,这日里贾琏刚一回到院子,就被凤姐喊住了:“最近大观园里是不是要种些树?”
“大夫不是说让你好好养着吗?你不必操心这些琐事。”贾琏有些不耐烦,他白日里既要忙活书局的事情,又要兼着忙活府里的事情,吃不好睡不安稳,语气自然也不会太好。
凤姐这些日子清闲是清闲了,但总在屋子里闷着,时间久了也有些焦躁。有时候就不由地想东想西,这日里她忽然想起去年夏天那会儿答应过西廊下五婶子要给贾芸派个活计,但是转头就给忘到了脑后,这都过去快一年了才刚想起来,
正巧贾琏这会儿回来了,她便顺口这么一问,想着有差不多的活计给他安排了也算利索。谁知道这一句话倒引来了贾琏的火气,凤姐眉毛微挑,神情似笑非笑:“呦,当了国舅老爷气势真是足,我不过问了那么一句,就招来你这么多话等着我。若不是我跟着操心这些琐事,你那书局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开的起来呢。”
“好了,这话都说了八百遍了也不嫌烦!”贾琏走到圆桌边自己倒了杯凉茶,灌下肚去这才又开口说道:“我承你的情可好?你问种树的事情是要为何?”
见到贾琏不再和她争辩了,凤姐这才勉强饶过了他,将贾芸的事情又说了遍。贾琏听了之后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既然先前答应过了,那就给他也无妨。”
于是到了半下午,懵懂的贾芸就这么再一次跨进了凤姐的院子。此时贾琏和凤姐都在屋内,等到二人讲事情如此这般的一说,贾芸忍不住拍了下自己脑袋,语气带着歉意:“让叔叔婶婶操心了,我也是忙昏了头忘记和叔叔婶婶说了。去年家中母亲央求了婶婶不久,我又自己找了份账房的活计。后来东家看我做的不错,就将我留了下来,一直做到现在。”贾芸如此这般地解释了一番。
凤姐和贾琏互相对视了一眼,再看贾芸果然是意气风发没了去年潦倒穷困的模样,也又是欢喜又是埋怨:“这可真是大喜事!不过银子够用吗?我记得你母亲还卧病在床吧?”
“管够了!”贾芸笑着点头,语气有些自豪:“我在那个京城百味斋里面当账房的,东家很大方,每月零零散散的银子加起来足够了;心底也慈悲,让我们轮着歇息。劳婶婶费心了。”
百味斋……凤姐和贾琏互相对视了一眼,贾琏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就怪不得了,林兄弟的铺子向来对底下人都很大方,难为你也能寻摸进去。”
“林兄弟?”贾芸愕然,看到他这样子,贾琏也一愣:“你不知道你们东家是谁?”
贾芸摇摇头,他只在珍珠铺子里做账房的时候才看到林恪一面,只知道模样并不知道身份。等到进了百味斋,底下人似乎是约好了一般,竟没有一个人好奇询问的。时间久了,加上林恪也不经常露面,贾芸的好奇心也渐渐消退了。反正银子照发就得了,好奇那么多做什么!
现在猛然听到林兄弟这个称号,想想偶尔母亲说起贾府的趣事,再想想百味斋掌柜的和掌柜夫人都是扬州人氏,贾芸心底也大略有了底。原来是这位爷,听说这位和睿忠王爷和忠顺王爷都相交甚笃,怪不得百味斋从开张之后生意这么红火,也无人敢来找茬分羹。
……
林恪此时却很好奇。
当柳义彦上气不接下气地带着柳絮快步走了过来,脸色涨红、目光闪闪发亮的时候,林恪不由得张口笑道:“柳兄这是要高升了?”
不可能啊,听说这小子最近在刑部被那些老狐狸折腾的要死不活,按理来说不会这么容易就逃脱魔掌的。柳义彦自然听出了林恪话里的玩笑,几人相处久了,他也渐渐知道林恪这人说话就这样。他自认为和你关系不好的时候,就客客气气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觉得跟你亲密的时候,就总爱开这些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