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参领讨好道:“大人,现在距离辰时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大人不妨先歇歇脚,喝杯热茶再去,左右不过是个小毛孩子,随便打发几个佐领过去映衬着就是了。”
都兴阿冷冷一笑:“人家一大早直接去了校场,就是想要将我们一军,我们要是在这里继续拖延,不是正好授人以柄?回头一个小报告打上去,皇上责罚下来,是你担着么?”
都兴阿这几天被皇上连番责骂,又被降两级留用,心中正是气儿不顺的时候,真是逮谁跟谁急。那参领一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赶紧讪讪的退了下去。
重新披上大氅,都兴阿带着众人迈步出了署衙,走到门口,看到那把总还在那里侍立着,便叫过来问话:“那小匹夫是何时到的?”
刘鹏躬身答到:“回大人的话,大约是卯时两刻到的。”
都兴阿冷笑一声,嘟囔了一句:“他到积极。”随后又问:“都带了些什么人?”
刘鹏道:“有三十来人吧,似乎是亲兵侍卫,小的也不认得。”
都兴阿点点头,随后一摆手:“前面带路吧。”
“嗻!”
一边走着,都兴阿同时问着身边的参领:“今天该来的五个佐领人都到了么?”
此时京师正白旗都统旗下有四十五个佐领,分统在几个参领麾下,今日检校的五个佐领都来自同一个参领。
听都兴阿问话,这参领紧走几步过去,来到身前低头道:“都安排好了,适才大人进门前已经使人去看了,已经有人到了。”
都兴阿点点头:“那就好,今儿个是第一天,可别给爷跌面子。”
那参领忙道:“是,卑职不敢。”
从煤渣胡同出来,穿过金鱼胡同,便是‘神机营’的校场,此时在校场上,已经陆陆续续到了三五百人。人一多,又都相互认识,自然免不了打千问好,你一言我一语的,搅合的好好一座大军校场,倒像是早市儿的菜市场似得。
见都兴阿带着众位官员进来,满操场的人都聚过来见礼。都兴阿是正白旗满洲都统,虽然不是旗主,但也可以算上是他们的半个主子,这见了面还能不上杆子的巴结?
都兴阿被众人簇拥着,心中顿时有些飘飘然。人都是这样,都愿意从高处往下看人,谁愿意抬头看人家的屁股?就这样,在一路‘爷吉祥’的请安声中,都兴阿穿过了人群,随即一眼看到了不远处肃立在点将台上的刘少卿。
莫说刘少卿现在只是一个‘三品卿’的虚衔,就算是实缺的三品总兵,在都兴阿面前,也差着老远呢。但奈何人家现在是‘神机营’整训的帮办大臣,虽然级别不如都兴阿,但却是正踩在自己的腰眼儿上,所以虽然刘少卿此时没来迎他,都兴阿也挑不出理来。
刚刚被众星捧月的热乎劲儿还没散,都兴阿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这几天以来最好的一刻,那是看见了刘少卿这个‘小匹夫’,他脸上的微笑也没有散去,全不似刚才恨不得一巴掌把这小贼打翻在地再踩上两脚的样子。
然而越靠近点将台,都兴阿的脸色越差,直到最后,已经冷的似要滴下水来。
古时候几乎所有的大军校场的样子都差不多,都是一块儿极为开阔的平地,四周用栅栏围上,再设几座箭楼。而中间空旷的操场的正前方,则是一座高台。
此高台被称作‘点将台’,取大军出征拜将之意。台上设有信炮和号鼓,一般聚兵,都是先点燃信炮,通知大军集结,然后敲响号鼓,待三通鼓毕仍然未到的将士,则会被视为逃兵,将当场问斩。
此时在点将台上,刘少卿双手背后,挺胸而立,在他身后是黄成勇、杨勇、连城和吴法宪四小,而那三十名亲兵则肃立在台下。
这三十五人挺身肃立,不但从始至终纹丝不动,而且不管操场上多么的人声鼎沸,这里也始终是鸦雀无声。哪怕是都兴阿过来,那些亲兵竟然连头都不曾摆动一下。
看着台上台下渊渟岳峙的三十五人,再看看身旁身后提笼架鸟、打千作揖、高声喧闹的八旗子弟,都兴阿的脸色要能好的了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