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直接颠覆了刘少卿的三观。也算是彻底知道了自己接的是怎样的一个烂摊子。现在这位二愣子正琢磨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呢,那里还有心思看都兴阿的热闹?
希灵是跟在都兴阿身边多年的老人,如果不是为人机灵,前天又怎么会被派去拜访刘少卿呢。此时都兴阿面上变色,眼神飘忽,他立刻就知道主子想明白了,同时也知道今儿这事儿还有一个关键。
于是希灵两步来到刘少卿面前。低声道:“刘大人请了。”
刘少卿正在懊恼,听到有人叫他,连忙回头,“哦,原来是希大人。”
希灵拱了拱手:“不敢当。卑职有句话想和大人说,但想到卑职只和大人见过一面,又觉有些唐突。不知道大人能不能给卑职赏下这个脸。”
刘少卿心中好笑,这bj城里的官员们说话就是这么不爽利,你人都来了,嘴也开了,却有扯三扯四的,有意思么。
心中想着,嘴上却道:“希大人说哪里话来,小子还希望能得到希大人的指点呢。”
希灵打蛇随棍上,连忙道:“既然大人赏脸,那卑职就说了。其实今天这个事儿纯粹是个意外。但是若是真要闹大了,回头被六道的言官们抓住把柄,咱们神机营上下可都要跟着丢脸。大人今天是第一次来,这事儿就算是想要往大人身上抹黑也不能够。但是大人今后还要带兵,若是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搞得满城风雨,恐怕也不是大人想要看到的。”
希灵一开口,刘少卿就听出来这是来做说客来了。不过希灵说的也有道理,他今后免不了要长期和这些满洲勋贵、八旗子弟打交道,尤其是这些参领、佐领,县官儿不如现管,就算是都兴阿,和自己也没仇没怨的,犯不着往死得罪。
“希大人言之有理。以大人的意思,眼前这事儿该怎么平息?”
希灵一听笑道:“好办。依着军法,应当每人二十军棍。但这些人并不是当兵的,并不适用军法。虽有扰乱军营的行为,但念其是触犯,之前不懂规矩。而且都是些老实巴交的乡民,真要用了刑,说不定真就断了一家人的生计,所以干脆训斥几句,赶出军营了事。”
刘少卿苦笑一声,好么,这还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啊。“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希灵这边得了刘少卿的首肯,立刻快步上前喝止住了众人,随后高声道:“你们这些个奴才,不好好的在家里营生,却要到大营中生事,本应该将你们重责军棍,然后一体投入大牢,但都统大人念尔等生活不易,家中又有牵挂,因此动了恻隐之心,今日就既往不咎,放你等回去。但如果有再犯,定然严惩不贷。”
希灵说完,拿眼看了看都兴阿。见都兴阿面上毫无表情,便知道都统大人心中满意。随后习惯性的又拿眼瞟了一眼刘少卿。哪曾想这一眼,又看出事情来了。
希灵跟着都兴阿十几年了,早有默契。但他和刘少卿这才见了两面,哪有默契可言?刘少卿见他看自己,以为是他说完了,需要领导上去做个总结发言,装装样子。本想着不去,但脑子一动,想起件事来,于是就走了过去。
希灵见刘少卿突然走过来,顿时愣住了。心说这位爷这又是要干什么?但领导已经来了,总不能再给撵回去。于是只得冲刘少卿笑笑,往后退了两步,把位置让了出来。
刘少卿也冲着希灵笑了笑,意思是答复他的好意。而在希灵的眼中,这就是示意自己不必担心,于是长出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只要赶紧将这几十人撵走,然后按照程序操练操练,今天这就算交代过去了,至于明天的事儿,回头再说吧。
刘少卿站到了台前,清了清嗓子,随后高声道:“刚才希大人的话你们都听见了。都统大人有恻隐之心,尔等既是初犯,那便从轻发落。这就可以里去了。”
听刘少卿说完这一句,台上台下都松了一口气。那几十个犯了错误的连忙给年轻的帮办大人和都统大人磕头,随即起身要走,这时候,刘少卿又加了一句。
“想必军中还有个别人也和他们一样,今日既然都统大人开恩,如果有同样的情况,也概不追究了,就随这些人一同离去吧。”
刘少卿怎么想起来说这么一句呢,概因之前他注意到希灵在说出既往不咎的时候,军阵中已经列好队的队伍里也有人有些意动。正好希灵抬眼看他,他想着这种事儿也可能不止这几十人,毕竟一千多号人呢,反正也买了个好给人家,不如就一次解决了干净。于是接机过来讲话,就加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一出口,只见原本列好的队伍‘轰’的一声就炸了营,无数的人头向着营门蜂拥而去,仅仅眨眼的功夫,就将营门挤了个水泄不通。而原本站满了人的操场之上,只剩下稀稀拉拉大猫小猫两三只。
短短几分钟,看着稀稀拉拉的操场,和台上台下大眼瞪小眼的众人。刘少卿突然觉得京城的深秋那沁骨的寒意。
整整一天刘少卿都是在浑浑噩噩中渡过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离开的校场。早晨发生的一幕就像是一场噩梦,不停地在他的脑子里转啊转,他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一支军队存在。
然而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情,才让刘少卿真正认识到了什么叫做‘噩梦’。
继正白旗晨操之后,正红、正蓝、镶黄等旗也相继在王府大街东侧的神机营校场上露了露脸。满洲的老少爷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来自天南的小土匪头子狠狠上了一课,让他深刻的认识到了什么叫做‘节操无底线’!
按照刘少卿的要求,之后的晨操每旗应一次出五个佐领也就是1500人,然而实际到场点卯的人数简直惨不忍睹。就算是满清如果二百年后旗制已经做了略微的调整,但也不至于五个佐领只来一百多人吧?
你要问剩下的那些在册兵丁都哪儿去了,抱歉,那一千多人全都‘突发疾病’。有拉肚子的、有伤风的,甚至还有‘马上风’的。而且真有人为了不出操而将自己的胳膊打折这事儿你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