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这里的人,都是天下最精明的人。
他们可能同意新政,可对于这个新部堂,却都有自己的疑虑。
再者说了,即便是政见相同,你张安世也和大家不是一路人,自然而然,不免让人心生提防。
什么才是自己人呢?
退一万步,就好像解缙和胡广这般,读一样的书,考一样的试,是同乡,且多年的同僚,这才勉强算是自己人,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一句话,大抵彼此能心照不宣。
可张安世不一样,张安世就好像一头老虎,进了狼窝,虽然大家都是吃肉的,可大家的共同点,也只有肉食而已。
杨荣微笑着道:“殿下肩负重任,老夫倒是颇想听一些殿下的高见。”
金幼孜则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只安静地端坐着。
张安世看着都颇为热情,不过心中只怕都有顾虑的诸公,心里却想,文渊阁这边,若是能够融洽,事情也就能成一大半。
张安世倒是不担心,阁臣与他反目,他张安世不是吃素的,不过……他最担心的是大家出工不出力。
可实际上,却是面和心不和,即便不给你使绊子,可只要阳奉阴违几下,都够你折腾的。
对张安世而言,眼下当务之急,是稳住自己的后方。
张安世打定主意后,便哈哈一笑道:“眼下这个大事,可比新部堂的事要大的多了,本王来这儿,才半个多时辰,这才知道,文渊阁的诸学士,实在是辛苦。位极人臣,可这值房却是阴暗狭小,想要活络筋骨,都施展不开,这倒也罢了,此处还如此阴暗潮湿。”
解缙:“……”
杨荣:“……”
胡广脸抽了抽,眼睛都直了。
这真是点到了这里每一个人的心窝里了。
可能若是谈新部堂的事,大家都各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对于文渊阁恶劣的当值环境,大家都是感同身受的。
这地方……可能连一个县衙都不如。
大家是读书人,是宰辅,是陛下的肱骨之臣,怎好计较个人的享受?
陛下吝啬,大臣们要面子,于是……大家都假装不知这事。
可平日里腰酸背痛,以及多年积累的郁郁,却只有自己知道了。
“哎呀……这使不得……”
这一次,耿直的胡广率先道:“殿下,我等乃阁臣,为朝廷……”
张安世三言两语就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不过……
解缙道:“殿下,还是算了,现在朝廷这么多地方,都要银子……”
张安世不以为然地道:“修缮扩建一下,能用多少银子?我大明若是连文渊阁的银子都缺,那才是贻笑大方。诸公不必担心,诸公都是君子,自然不在乎这个,可本王无妨,此事本王去奏报,看谁敢反对。”
杨荣皱着眉,心里却颇为舒坦。
这种事,他们是不能表态的,可张安世却愿做这坏人,给大家一起谋福利,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金幼孜依旧还是沉默,不过脸色也不由得缓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