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入了侧殿,便见有人起身,忙朝张安世行大礼,正是那马愉。
张安世只是道:“免礼吧,你是晓得本王这个人,不喜……这些虚礼的,怎么……马先生这又是嗅到了什么,突然跑来了。”
马愉微笑,他道:“听闻了一些消息。”
张安世稳稳落座,拿起下人送来的茶盏,施施然地押了一口茶,才道:“说。”
马愉道:“听闻……陛下捉拿了许多的钦犯,这些钦犯还不少,这些人的族人,尽都要流放,且听闻……是流放去新洲?”
张安世顿时将茶盏放下,警惕地看了马愉一眼。
这马愉得到消息的速度倒是很快。
马愉似乎了解了张安世的意图,忙解释道:“殿下勿怪,鄙人只做买卖,朝中的事,不敢干涉,也不敢多问。只是……这经营之道,消息也是最紧要的,很多时候,一个消息,足以让人快人一步,而快人一步……就意味着有利可图……”
张安世倒也认同地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马愉还算是坦诚,所以张安世也没有继续深里去追究,当即又端起了茶盏,边道:“马先生看到了机会?”
“是。”马愉颔首道:“学生打算,马氏船行,将增加新洲至松江口、珠江口、登莱几处港口的航运,货船从以往每月三十一班次,增加至六十二班次,客船从九班次,增加至三十班次。”
张安世不由得笑了,道:“这倒是互惠互利的好事,突然增加了这么多的人力,尤其还有这么多人需要去新洲,你这客船去,保准亏不了。人去了,就不免要多带一些东西去,这货运……也不吃亏,马先生……看来总是能找到挣钱的机会。”
马愉接着道:“这只是次要的,首要的还是能为殿下出出力,否则,一下子这么多的人,想要送去新洲,怕也不易,马氏船业这边增加一些航运,也是为了新洲着想。”
张安世颔首:“不过,本王却以为,这毕竟只是蝇头小利,马先生是做大买卖的人,不至于为这小买卖跑动。说罢,还有什么事,你别误会,本王不是不近人情,只是已习惯了开门见山。”
马愉笑了笑,张安世这句话,还真不是奉承他,马愉这马氏船行,现如今,已算是海船运输业的翘楚,甚至规模,已比之第二、第三的船运商行相加还要大了。
船运可是重资产的行业,每年购船的开支,就是天文数字,而马氏船行资本也是最丰厚的,虽然不如栖霞商行,可它的成长速度,却是教人咋舌。
这一点客运和货运的买卖,马愉这样的人,还真未必看得上眼。
马愉微微一笑道:“殿下知我。”
他顿了顿,接着道:“此番,马某也希望能够往新洲一趟。”
张安世好奇地
看着他道:“噢?”
马愉道:“新洲的情况,马某也了解一些,据闻还不错,此番……借着这一次机会,想再实地走一走。”
张安世意味深长地看着马愉:“为何?”
马愉道:“实不相瞒,只一件事,就是希望……马氏船行,打算大举进入新洲。”
张安世道:“是吗?”
他脸上认真了几分,打量着马愉,边道:“马先生,你就说实话吧,新洲那地方……本王一向是一视同仁的,若只是因为……大举进入新洲,想借机讨好本王,教本王给你什么恩惠,这……可不成。”
马愉摇头:“草民是看中了商机,与殿下无涉。”
“商机?”
马愉点头道:“草民此前说过,新洲的情况,草民有一些了解,至少现在得到的讯息是,土地广袤,没有外敌,矿产丰富,如今各处的城镇,也已初具了一些规模。草民一直都想……马氏船行进入西洋等地。”
马愉顿了顿,继续道:“新洲不同,新洲安定,且一直进行的是垦荒、开矿,建造、生产为主,且此地,从航运上看,距离西洋诸国更近一些,譬如造船,若是在新洲造船,开辟航线至西洋诸国,供应西洋诸国所需,成本算起来,其实比之大明,也是不相上下。毕竟,矿藏比之大明廉价的多。将来冶炼必为新洲的支柱。”
张安世听罢,不由笑起来,道:“所以,你想在新洲提前布局?”
“马某听闻……当初从新洲来,竟有一种铁壳船,曾在松江口岸逗留,乃新洲制造。更听闻,是新洲那边,在设想将蒸汽机,搬至船上,这件事,倒是大大地启发了草民。”
他显得极认真,继续道:“如今,蒸汽机的运用……倒是不少,不少作坊,都借此来替代人力和马力,既然可以用来制车,可以用来取代人力和水力用来纺织,那么……搁在船上……有何不可?甚或将来……或许可以风靡起来。”
“倘若是如此,那么就太可怕了,每年所造新船,需要冶炼多少钢铁?除此之外,如今新政已在即,各省要铺开铁路,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这又需多少钢铁?这普天之下,唯有新洲的铁矿挖掘的成本最低廉,品相最好。可若是将矿石运至松江口贩售,运输的费用却是不小。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满足大明对钢铁的需求,新洲会出现大规模的冶炼,将矿石冶炼成上等的钢铁,运输至松江或者珠江,供应大明所需。”
“除此之外,还有造船,一旦造船所需的钢材大增,那么将来造船的最大成本,可能就是钢材。若是等新洲冶炼了钢铁,运送至大明的船坞制造舰船,这不但费时费力,而且还大大增加了成本。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就近制造,新洲冶炼了钢铁之后,直接输送至新洲的船坞,制造成船,再交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