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缺粮……
朱棣的脸更沉了下来。
不过,这一场大败,倒是可以解释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旦军中断粮,是十分危险的。
只是贵州那地方,山地比较多,运输不易。
可朱棣还是忍不住道:“既如此,为何事先没有谋划?贵州转运使,是干什么的?”
亦失哈道:“转运使那边,也有奏报,说是贵州湿热,粮食容易泛腐烂,所以供应军需之粮,往往不可事先囤积太多,只能通过一次次的转运,这就加大了运输的负担……”
“教他们不必解释了。”朱棣阴沉着脸,气呼呼地道:“转运使运粮失期,罢黜,索拿进京。镇远侯顾成,虽是情有可原,可折损了这么多的人马,也难辞其咎。念在他乃主将的份上,朕网开一面,让他戴罪,若是再不能平定思州和思南州土司,则数罪并罚,斩之。”
朱棣斩钉截铁,语气不容人辩驳。
亦失哈听罢,便连忙道:“奴婢这就去交代文渊阁的诸公……”
朱棣道:“这文渊阁的诸卿,不就伴驾在此吗?就在隔壁,何须你去交代?朕亲自去!”
说罢,朱棣站了起来,领着朱高炽和张安世,一道到了前堂。
这前堂里,大臣们已吃过了午饭,随驾的人太多,大家只好拥挤于此。
有人给他们奉了茶来,大家便各自落座,七嘴八舌地聊着。
贵州的军情,是从宫里送来的,司礼监一份,文渊阁也有一份,所以,司礼监那边送给了亦失哈,亦失哈自去奏报。
而文渊阁的奏报,则已送胡广和杨荣过目了。
现在胡广和杨荣与随驾的大臣们都在一起,自然而然,这消息也就瞒不了其他随驾的大臣。
这一路来,众大臣们本就怨声载道,现如今更是疲惫不堪,想到现在出现了这样的大事,陛下少不得要立即起驾回宫去,大家少不得又要经一番跋涉回程。
于是许多人禁不住唉声叹息,牢骚阵阵。
“每日朝廷这样多的军国大事,却还让我等来这栖霞看什么展会。这……哎……看这些东西又有何用?我等在各部堂,哪一日不是日理万机?耽误一日的功夫……是何其大的损失?军民百姓们若知朝中诸公有此闲情逸致,更不知有多寒心。哎……”
“是啊,是啊,我瞧那些东西,皆为奇淫巧技之物,于苍生又有何益?”
“说到底,不过是想挣银子罢了,却请陛下和我等来……好教他们挣更多的钱,哎……这可都掉进钱眼里去了。”
“自古以来,若是天子身边,有此等只知钻营,重金银而轻视军民的,最终哪一个不是身败名裂?罢了,罢了,不说了。”
众人说的激动,似乎要一下子将所有的怨气都喷出来一般。
自然,胡广和杨荣几个重臣,却一个个低头喝茶,假装没有听到。
碰到这种情况,最好装死,因为一旦你附和他们,就一定会传到陛下的耳里,难免失去陛下的信任。
可你若是反对吧,那就要得罪百官同僚了,少不得会被人添油加醋的传出去,然后……引起天下读书人的反感。
读书人是惹不起的,一旦得罪了他们,用不了三年,便会有各种歪曲你的段子和戏文出现!到时声名狼藉,还有什么脸面在文渊阁里任宰辅?
蹇义也没吭声,不过他年纪老迈,此时年纪不小,心里也有怨言,只是他没附和罢了,却也觉得张安世这家伙,实在有些做事欠缺妥当。
你做你的买卖,那是你的事,可别公私不分嘛!拉皇帝和百官来给你捧场,这像话吗?
金忠懒得理其他人,这其实也好理解,他不是科班出身,从前是个算命的,别看是兵部尚书,可一旦开口,难免被人直接怼上来,到时脸面尽失。
而且张安世这家伙挨骂不是正常的吗?没人骂,金忠才觉得奇怪呢!
千万别让这家伙挨着老夫,金忠怕被溅血到自己身上。
“老夫说句实在话,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现在好啦,耽误了军国大事,诸公,不能再坐视不理啦……”
开口说话的,乃是户部的一个员外郎,他最是激动。因为他本是解缙的同年,原本还指着解缙这一棵大树好乘凉。
结果解缙却因为张安世,被丢去了爪哇国。他心中大为不忿,对张安世的愤怒可想而知。
有他开口,众臣自然仗着法不责众,更是热闹起来。
却冷不防的,有人走了进来,众人下意识一看,却是朱棣。
这一下子,这堂中勐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