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突然开口说道:“看你举止粗俗,说话莽撞,想必不是什么大家出身吧?你夺了我家萱儿的姻缘,也算是过了一段好日子,还是安心上路罢。等药死你以后,我就和亲家母亲自进宫向皇后太子说明苦衷,皇后与太子为了大局,必定会体谅咱们卫张两家。”
张晓萱听罢,心头一颤,但还是强自镇静说道:“母亲,您药死她简单,您把我关在卫府也只是一句话,我和她现在都是您砧板上的肉,跑也跑不远。只是您觉得在这个关头,汉王殿下他不会抓住这个把柄大做文章么?您觉得皇后太子经过此事后,就算为了自己脸面不降罪,还会像以前一样信任咱们阁老府吗?”
张夫人听言,沉默了。
三人屋内对峙,面面相觑。
忽然,张夫人把茶杯高高举起,张晓萱闭目等待母亲爆发。
却不料,张夫人竟然缓缓放下手,沾了一口香茗,眸中爆发出两点寒冰,冷冷地说道:“知道一点朝廷纷争,就以为真能要挟我们这些在风浪里打滚了几十年的人?卫府,阁老府,多多少年的经营,岂是你们两个黄毛丫头能困住的?”说完,便起身甩袖,径直走入内堂。
张晓萱与王玉麟面面相觑,半响后,只得自行离开了。
“你继母最后什么也没说,应该是服软了吧?”王玉麟不确定的问道。
张晓萱抚着脸颊苦笑道:“她心机深沉,我也说不准。”
王玉麟见状,拍了拍她的肩,又像是说服她,又像是说服自己道:“你跟我说的那些朝廷啊、夺位啊、太子、汉王啊什么的道理,听上去都很有道理啊!你看说了之后你娘不是也半天不说话?”
张晓萱听言,幽幽叹息道:“话虽如此……但你不知道这些运筹帷幄的人,随时都可能翻脸,毕竟我们两个太微不足道。”
旋即压低声道:“何况她是我继母,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时可以牺牲掉我。”
王玉麟听言,怜悯之情顿起道:“我娘虽然也不是我亲娘,却把我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俩人愁眉相对片刻。
王玉麟突然一挥手,大大咧咧的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就不信我们斗不过你继母!”
天空好像浸透了浓墨,月亮也被深深的云层掩藏。
王玉麟看看天,明明方才是皓月当空,这才一会儿,就乌云密布了。她原本明媚的心情,似乎也被这乌云遮挡住了。
寿宴筹备时初尝情滋味的甜蜜,与身份随时会被揭穿的忐忑交织在一起,使王玉麟一时迷失了自己……
想到这里,王玉麟走向松竹园的脚步加快了几分,像是逃离又像是想要尽快见到他。
可是,及至望到新房灯火时,想到里面那个人,她又不知不觉停下脚步,颇有近乡情怯之感。
“大半夜的,你跑到哪里去了?”一个黑影突然冲旁边闪出立在她面前,几乎贴住她鼻尖。
王玉麟不防,正要惊叫,却发现是绷着脸的卫金宝,松了口气。
想到适才在张夫人面前的一番对答,看着眼前故作冷淡实则眼神明亮的卫金宝,忽然觉得自己担心身份被戳穿,却似乎是忽视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她低下头来,小声道:“我和雪儿去走了走,谈了谈心。”
卫金宝一怔,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常的柔顺,心中很是欣慰,于是更得寸进尺的板起脸来,教训道:“都什么时辰了,还去找外人说话?从今天开始,晚饭后时间必须归我支配。”
王玉麟皱眉,她这会儿正烦着,他却自顾自的霸道,当即便瞪向他:“凭什么?我卖给你了嘛?”
“嗯哼!”卫金宝一脸理所当然:“嫁给我了当然由我支配。”
他的腰挺得直直的,一双在黑夜中越发显得深邃的眼眸,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王玉麟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心中忽然想到随时有可能被踢出门外,甚至立刻身陷囹圄。她的心,缓缓沉下来,慢慢移开视线,含糊点头。
卫金宝满意一笑,转身向外走去。王玉麟却是不动,卫金宝随即不耐烦回身看她,示意其跟上。
“这么晚还去哪里?”王玉麟茫然道。
“陪我散步赏花。”卫金宝转头看王玉麟,一把牵住她的手,便牵着她朝花园走去。
花园内,树影绰约暗香浮动。
卫金宝牵着她坐在花丛边的凉亭内。
远处,湖水反射着远处的灯火,粼粼波光。时不时徐徐清风拂来,凉飕飕的,倒不像是夏日的夜晚。
王玉麟轻轻打了个寒噤,卫金宝似乎也感觉到了,伸手搓了搓她的手,无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