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龙袍的少年冷淡一句,随你。
然后,他割下了一脚袍衫,作为兄弟,断义。
他失去了视为信仰的少年。
大魏却多了个奸臣王俭。
……
王俭觉得视线有些不清楚,明明过去了二十余年,他却放佛看到那少年背影栩栩如生,和太阳下李赫的身影开始重叠。
宛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自称“我”,还是那个少年。
李赫继续向太阳走去,逐渐高举手中的瓷罐,如献祭般,献给了这片苍天,赐给他皇权的天。
“破开这一局,难上加难,所以我要舍弃一切,女人,情爱,私心,儿子,身体,所有的一切一切,我都要拿来下注,赌百年后,盛世无双。”
“世家豪门,五姓七望,他们或许于国有功,但大魏两百年繁荣,他们膨胀得太快了,成为了可以吞噬金銮殿的庞然大物,成为足以威胁后世太平的隐患。”
“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我要收回,收回他们手中,曾经李家先祖下赐的权,我要收回这一切,重新回到我李家手中,回到我子孙手中。”
“在大乱起之前,最好的办法,是先拔了乱的根。我要我的儿子们不再是井底之蛙,而是登临八百里河山的真王,我要我后世的百姓,绝不受大乱之苦。”
“因为那时,没有哪一个家族,有能力染指金銮殿。因为那时,整个九州三千里壮丽,都是由天子一统。”
李赫顿了顿,突然回头看了眼王俭,后者已经面色惨白,双目失神如死鱼眼珠,李赫笑了,日光在他眸底荡漾。
“知道我为什么始终当你是兄弟,因为,你会是我最后一棋,是我杀鸡儆猴引蛇出洞的最后一子,是我将我选中的真王们送上权力中心的最后一力。”李赫笑意粲然,很干净,很癫狂。
“谢谢。我这辈子唯一的兄弟。”
唯一的兄弟。
因为你会是我,最后一棋。
王俭浑身一抖,脸色古怪,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落子的人,却没想,他才是人家的棋,而落子的,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兄弟。
李赫收回视线,将瓷罐最后托向太阳,用尽浑身力气,仿佛要让自己这个背负了真相和罪恶的人,在日光中埋葬。
他痴痴地笑起来——
“这个国啊,我的国!我为你,献上了真正的王!”
忽的,王俭也大笑起来,疯狂的大笑,笑声却无比干净,没有一丝这世间的蹉跎,反而带着股少年的傲气和纯粹。
少年。
他好像终于,回到了那个时候。
“愿为殿下剑弩,为殿下征四方。”
……
原来他的殿下一直都在。
原来他的殿下依然是那个金戈铁马山河入梦的少年,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甚至是更决绝更不朽的方式,来守护这个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