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莳眸色一闪,有片刻的挣扎和犹豫,但旋即就被一层光华笼罩,皎皎若日月之辉,坦荡无尘。
“凭我对公子的了解,这赐婚他定是不愿的!他不愿,我就不愿!我要立马追上他,向他道明心意,然后一道向皇帝推脱了去!”
一个贴身丫鬟眨巴眨巴眼,疑道:“郡君不愿嫁给公子?这种大好事儿,郡君还不乐意?”
白莳咬了咬下唇,兀地小脸一扬,晶亮的眸子带了两分傲气:“我嫁的人,必与我心意相通!旁人强扭的婚事,徒有其表,我还不稀罕!”
那丫鬟挠了挠头,试探道:“奴婢还以为……郡君是心悦公子的……郡君不是自己都说过么……”
“对!我是喜欢他!”没有一丝遮掩,白莳利落应下。
诸人脸一红。小丫鬟们臊了脸,小厮们窃窃而笑。
大魏三纲五常,男女大防,情爱之事都讲个犹抱琵琶半遮面,哪有这么大大咧咧就说出来的。
是故这一言直接在场中炸开了锅。众人都挂不住脸面,那问话的小丫鬟更是盯着鞋尖,头都抬不起来了。
“郡君……这种事儿,出口留三分……别失了闺中仪态……”
没想到,白莳猛地打断,还故意提高了语调:“我就是喜欢他!第一眼就喜欢他了,看着他都是欢喜的!白莳喜欢江离,一个字儿不改!”
诸人一噎,再也反驳不了。这么光明磊落说出来的,让他们压肚子的女训女德,此刻都心虚般劝不出。
丫鬟清咳两声,连忙换了话题:“那,郡君既如此心意……为什么还不要这姻缘呢……先过门,再嘘寒问暖,日久生情,石头也会被偎暖呐……”
“我对他一见误一生,你却要他对我日久生情?还低声下气地偎热石头?不公平,绝对不公平!他若不是情牵与我,欲携此生,哪怕皇帝把我们凑一块,我也不要!”白莳连珠炮似的,朗朗宣言,眸底精光璀璨到极致。
“郡君……这是赐婚,隆恩浩荡……小心祸从口出,治您大逆之罪……”丫鬟唬得慌忙摆手。
白莳唇角一翘,明明是雪白玲珑的小脸,却绽放开了牡丹般的笑意,华光艳艳,傲气乘风。
“你们听好了!哪怕是我白莳喜欢的男人,我也不会这么作践自己!”
言罢,那一袭雪白倩影便随马蹄声远去,徒留下满殿发呆的侍婢,还没从这番豪言里缓过神来。
风驰电掣,白衣飞舞,向关中,入长安。
而此刻的长安,初夏的暑气蒸腾,王家后苑里的莲荷遮天,将湖绉窗纱都染绿了。
郑斯璎伫立窗前,拿涂满红蔻丹的指尖去勾窗纱上映出的莲影,悠悠道:“杜韫心杜姑娘,你想得如何了?徐公子快到了,本姑娘断没时间,让你反悔的。”
杜韫心坐在郑斯璎身后的一张月牙凳上,将手中的丝帕搅成了团,迟疑道:“可是……辛夷已经封了郡君,辛歧也官复原职,是官宦之家……前时是前时,如今是如今,民女不愿和官家结怨的……”
“怎么,你前阵子骂辛夷不识礼法,僭越狂妄的话,如今就都忘光了?”郑斯璎冷笑,指尖勾得窗纱嘶嘶响。
杜韫心一唬,扑通一声,熟稔地跪在了地上:“大姑娘息怒!民女是骂过辛夷,但骂的是平民,贱籍该骂。可如今再骂,就是骂官家小姐,民女,民女就没这胆儿了呀!”
“蠢货!”郑斯璎凤眸怒瞪,指尖兀地戳穿了窗纱,“不过是一个五品官,一个外命妇,在我王家眼里,和贱民没有两样!你如今在她面前就腿软了,是觉得王家不如她辛氏,还是。”
郑斯璎顿了顿,缓缓回身,冰冷的眸子发出蛇一般的幽光:“还是,你准备回归辛府,去舔那怀安郡君的鞋底儿了?”
“民女不敢,万万不敢!”杜韫心慌忙膝行至郑斯璎脚下,满脸谄媚,“王家乃五姓七望之首,大姑娘又是王俭大人义女,大权在握,阖府敬服!又岂是那寒门庶女能比的!就算复位郡君,在大姑娘面前,也不过是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