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烨眉梢一挑,很是满意这态度,伸出掌中折扇,虚手一扶:“长生?好名字。”
而同时,在长安城另外一端。辛府。
辛夷高坐上首,看着堂下女子的福礼,却没有伸手扶的意思,哪怕作个样子,她也没想动。
“许久不见。杜韫心,杜姑娘。”辛夷淡淡道。
杜韫心行礼的膝盖有些酸了,面露不满,没应话,旁边的杜韫之连忙补救道:“此次多谢辛姑娘援手。否则那群儒生,真要把在下脑子闹炸开了。”
言罢,杜韫之揖手弯腰,很是郑重地行了大礼:“当年离府之恩,在下以一幅字还了。如今辛姑娘收留之恩,再记一笔,韫之必当厚报。”
辛夷的目光在杜韫之和杜韫心之间打转,终于忍气一伸手:“书公子客气。杜姑娘也请起罢。”
膝盖是直了,杜韫心火却没消,嘟哝道:“……草庐外的儒生没日没夜地叫嚣,还不都是由了你……我兄妹俩为你写字,倒被你牵连……哪里是施恩,你是应该的……被一介平民收留,要不是没法子,本姑娘还瞧不上……”
“韫心!”杜韫之急了,慌忙捂住女子的嘴,低声下气地向辛夷致歉。
辛夷才腾起的火只得消了,算给杜韫之一个面子。况且杜韫心说的,确实有三分理。
她辛夷接了“内廷行走”的权,源头便是杜韫之的字。虽然于两国邦交是好事,但于大魏而言,却是触到了纲常的红线。
儒生们也把账算在了杜韫之头上。除了在辛府门口猖狂,也跑到杜家草庐去声讨。好歹顾念“书公子”的名头,儒生们没有对杜韫之太放肆,但是扰得杜家兄妹不得安宁。
辛夷良心过不去,加之当杜韫之半个朋友,便让钟昧把俩人带了来,准备再次“收留”,也免得无辜被她牵连。
杜韫之千恩万谢。杜韫心却依旧那副嘴脸。
“哥哥!我说的不对么?我们一片好心,却被她连累,让天下读书人泼脏水!你我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如今被自家人骂,算欠她辛家哪门子孽?”杜韫心不屑地扇着鼻翼,“好,算辛姑娘是好人。但如今辛府落败,全族罢官,自己都顾不了,还想收留我们?有这份心,也得有这份力呀!”
辛夷勉强挤出笑容的嘴角乍然冰冷。
杜韫之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额头都急出汗了:“妹妹!你难道不见,辛姑娘被赐了内廷行走的官权?这是何等的荣耀,圣意器重。难道你也不放在眼里?”
杜韫心瘪瘪嘴:“我只认八个字:士农工商,尊卑贵贱。就算赐了官权,也不是正儿八经的位份,能与前时的外命妇比么?身上穿了黄马褂,还是老百姓,能与官家仕门比么?别拿平民的泥丫子,脏了我杜家的脚!”
“够了!”
辛夷大喝。手中的茶盅重重地打在桌案上,清脆地一声刺响,唬得杜韫心惶惶住了嘴。
杜韫之讪讪,手脚都不知往那儿放了。
辛夷瞧着男子这样子,心下有分不忍,耐着性子道:“杜姑娘,你已经不是官家小姐了。”
“以前是呀!”杜韫心犟着脖子一叫,自觉不妥,又补了句,“以后也可能再是呀!”
一直坐在旁边,看戏不语的辛芷噗嗤一笑,插嘴道:“这话好笑了!就算你杜家乃百年官家,算渊源,论底子,我辛家比不上你们半个脚尖。但盛衰无常,风水轮流转,杜家没落了就是没落了!这满天下从官家堕落成平民的,甚至到盗家,娼家的,也不只你们一家!你揪着过去不放,做梦也不带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