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芷朝辛夷吐了吐舌头,又似想起了什么,疑道:“爹你今日没去王府?人家的礼都收了,阿芷还以为爹爹应了哩!”
辛歧脸色一尴尬。
辛夷则眉梢一挑:“王府?怎么回事?爹你都没说过?”
辛歧讪讪,踌躇不言。辛芷倒是嘴快,像个麻雀叽喳开了:“前两日的事。越王府来了几个参军,抬了王府的聘礼。说是爹爹虽被罢官,然才学不忍埋没。越王殿下愿聘爹爹为王府长史(注1)。”
“越王府的幕僚(注2)?”辛夷一愣,“可越王封地在蜀州,若是爹爹拜王府长史,可不得跟到蜀州去?”
“这也不用。越王府说了,王爷在长安也有宅邸,逢节庆朝事,王爷便会回京小住。所以爹爹只要呆在长安,帮王爷管着这幢宅邸就好了。”辛芷的黑眼珠乌溜溜地转。
辛夷眼眸一亮。肥差,而起是肥得流油的美差。
长史,便是王府幕僚,官至五品,不算入大魏官制,只对自家王爷禀报。所以辛歧被罢官,朝堂进不了,但依附王爷当个幕僚,粮钱俸禄照样领。
最重要的是,辛歧不用跟着入川。越王食邑在蜀州,辛歧只用管着长安的一处府邸,在自家门口。
能登堂入室拜五品官,不误仕途,领份粮饷,又仅是管一处府邸,形同管家,清闲悠哉。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
可越是想通,辛夷的眉尖反而蹙起:“可是,这种明显放水的幕僚,越王是钱多了没地儿用,还是怎的,偏偏挑上了爹爹?大魏罢官的那么多,天下奇人异士也不少,没见得越王聘个幕僚雇个长史的?”
辛芷不解地眨眨眼,干脆把锅推给了辛歧:“六姐姐你问爹哩!爹爹把礼都收了!”
“爹你把礼都收下了?”辛夷如抓着尾巴的猫,立马跳起来了。
辛歧尴尬地清咳几声。目光瞥道楼角朽烂的柱子,这新置的宅子“只能住人”,要讲究“雕梁画栋”是半分都没关的。
再转念想想捉襟见肘的库房,一个铜钱掰成两半花的内眷,辛歧蓦地多了分理直气壮,仰头应道:“对。为父就是收了!如今全族罢官,家境艰难。有人送上门的钱财为何不要?”
辛夷急了:“既然收了就是应了做官!哪有收了礼还不去的理?生计再难,也没这么赖脸皮的!爹爹你从不曾如此!如今是穷糊涂了么!退回去!马上退回去!”
“收点那小子的礼怎么了!以后这小子还得往老夫这送礼!谁愿意要他的好意,还要他赊份粮钱!长史稀罕了?没听过岳丈给女婿做官的!”辛歧也急了,硬脖子喝道。
辛夷和辛芷一怔。
辛歧称呼越王“小子”,莫名其妙“以后得往老夫这送礼”,还有心惊肉跳的“岳丈女婿”,加上辛歧理直气壮的吹胡子上脸,事情顿时古怪到不行。
“……爹……您再说遍……”辛夷咽了口唾沫,怀疑刚才耳花了。
“……爹……您再说遍……”辛芷也咽了口唾沫,掏了掏耳眼子。
辛歧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他立马像被捉了现行的贼,老脸都挂不住了,急得搧了几下自己嘴,心一横,应道:“罢了罢了!礼不退,长史我作!我马上就去越王府!”
言罢。辛歧就匆匆离去,放佛怕被看出甚破绽,脚步摇晃得,差点撞到门柱上。
书楼里就剩下了辛夷辛芷二人。
辛夷甩了甩脑袋,把那些疑似听岔了的话甩出脑去,毕竟若当真起来,半个字都可闹得满城风雨,或许辛歧急昏了,或许她理解错了。
总之,不可能是真的。
“别多想。方才爹爹说急了。不可当真。”辛夷拍了拍兀自发傻的辛芷,“你去盯着爹爹,有没有去王府。收了礼还不去干事,这种缺心眼的事,我辛府断作不出。”
“好哩!阿芷一定盯着爹爹踏进王府!”难得被允许“盯梢”爹爹,辛芷兴奋地一溜烟就欲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