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霆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嗓音,压抑着哀凉的怒意,如猫爪子般挠的辛夷心尖一颤。
连同他那噙着火光的眸子,都灼灼逼人,让辛夷丝毫回避不得。
“王爷说什么胡话。恕臣女愚钝。”辛夷忙不迭低下头,根本不敢看李景霆,只管盯着脚底的地砖,嘟哝出一句。
李景霆眉梢一挑,咬了咬齿关:“你还要这般装傻,满口三纲五常么?本王都和你打开天窗说了亮话,你却又是在怕什么,在躲什么,还是你根本就心虚?”
“臣女心虚什么!”前半句还好,后半句却夹了深意,唬得辛夷连忙辩解,语调泅起抹凉意,“王爷莫胡乱揣测了。臣女和王爷,君君臣臣,仅此而已。奴才们去监国那儿搬救兵了,彼时人一多,瞧见了又要生误解。”
李景霆喉结动了动。从鼻翼里挤出几声冷笑,像是在自嘲,笑声却又很无力:“你就那么在意旁人的眼光?那么怕有什么误解?本王一路把你拖到麟德殿,本王都没在怕,你倒先缩头乌龟了。”
辛夷只觉得事态越来越失控了。
她不过是和李景霈交易,宣圣旨迎出晋王。本来简简单单的棋局一步棋,怎的就莫名其妙到了这一步。
亏她还辛辛苦苦想把事态拉回正道上。这晋王却不知是不是关几天关傻了,一次次把火苗挑起来,真似个不怕引火烧身。
二人就在麟德殿前这么僵持着。在堂堂大魏朝堂前两竿子杵着。
一个愁眉苦脸,一个怒气冲冲,一个王爷,一个民女,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前时被吓得发懵的宫侍们缓过神来,异样的目光往二人身上扫。不远处的宫道里已听见了銮驾的微响,是监国李景霈听说出了岔子,正往这边赶来。
棋局之中,唯有利益,无关风月。还是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
无论是抓了现行,散了流言,还是被有心人歪曲,无论对谁,都是致命的匕首。
辛夷心下大急。目光带了明显的警告和提醒,压低了语调:“王爷这是怎么了?若是王爷对臣女有误解,那大可下来再说。又何必众目睽睽下,在麟德殿前杵着。”
可李景霆放佛根本听不出话中意,无力的冷笑愈浓:“下来再说?你辛夷不是躲着本王么?连当面都躲着,下来后还能见着?你知不知道本王这几天,关在那鼠窝子般的破屋是怎么过来的?本王知道王俭有多狠,本王又被禁了起来,你怕是生死难料,不丢命也要缺胳膊少腿!你知不知道本王这几天……”
李景霆已有些无语伦次了。
他脸色发白,是那种在阴暗的屋里关了太久后病态的白,然而一双眸子却是雪亮,恍若噙着两团火,灼灼地燃烧,炽热得让人不敢对视。
他不在乎四下窃窃的太监宫女,也不在意渐渐临近的李景霈脚步,他只紧紧盯住了面前的辛夷,气都不喘地说着,放佛要把压抑的太久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出来。
辛夷几乎认定李景霆是关了太久,关出一身暑热,发烧了。
这男子“病了”,还“病得不轻”。
不然这鲁莽的冲劲儿,这直白无遮掩的话,这些些发红的眼眶,以他平日那番千年老铁树的冷性子,根本就无法解释。
“……王爷……监国怕是要到了……王爷您歇歇……您待会儿找个太医瞧瞧……”辛夷又急又气,颇有对牛弹琴之感。
她只怨李景霆这“发烧”来的太不是时候。一不小心就是往刀尖上撞。
可面对个“病人”,辛夷又没法发火,只能干着急地想法子,在李景霈到之前,让李景霆脑子清醒过来。
李景霈的銮驾声愈发近了。已经听到不远处的奴才们跪倒,一路山呼“拜见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