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还是那般骄傲,不可一世。怪不得四十年前皇上找到你,你一口就应了。其实不是真的想追随谁,而是要看看自己的手腕,能在这世上掀起什么罢。”王俭的眸底氤氲起抹惘然。
词里行间,多了分平和淡然,往事不可追。再无半分人前嚣张跋扈的模样。
辛周氏的指尖又落一子。棋子打在梨木棋局上,嗒一声脆响。
房间里寂静若此。和前院凄厉喧嚣,如同两个世界。
“你记得当年的事?老身还以为,自你当上王家家主后,这世上就只有王大人,再无王爆了呐。”辛周氏轻叹了口气。
王爆。
这两个字落去王俭耳中,却是让他浑身一抖,目光有了分躲闪。
“你还记得这个名字。”
“当然。老身记得,李赫也记得。”
辛周氏依然不缓不慢地落子,似乎开始讲些故事,并没留意一旁王俭陡然复杂的神色。
“当年,李赫还是默默无名的八皇子,而那个少年也是王家一打子孙中的一个。某年的一次宫宴,二人都在席,不过都被众人挤到了角落里。宫宴盛大,礼节繁琐。十岁出头的李赫根本坐不住,干脆自己溜到御花园玩去。”
“哪知这小子心野了点,竟脑袋发热去捉太液池里的王八。脚一滑,噗通就栽了下去。随侍的太监立马跳下去救,然而李赫的脚被水草缠住,空手的太监们越帮越忙。”
“眼瞅着动静闹大,带刀侍卫们急急赶来。却见得那王家小子不知从哪儿窜出,纵身跃入水。掏出把童子刀割断水草,利索地就把李赫救了上来。”
“救了皇子,本是大功。然而王家少年却领了罪。因为出席宫宴,臣子是不能带刀的。许是那童子刀小巧,少年人小没惹太多注意,就浑水摸鱼地带了进去。”
辛周氏停下来,喘了口气。这些大魏青史上不曾记录的秘闻,从她口中说出,栩栩如生。
仿佛就是昨天发生。事隔四十余年,没人可以忘记。
王俭沉默。被他故意尘封的记忆,如同打开了锁,稀里哗啦地淌了出来。
那时的明月那么亮。好像要照到人心里去。
他不过也是坐不住,偷溜出来玩的少年,无意撞见有人落水,也没顾及到底是谁,就本能地跳下去救他。
亮了刀,救了人,才发现没功,反是杀身之祸。
“是他救了我。从一干叫嚣着擅自带刀,窝藏祸心的臣子手中救下我。就算自己怕得要命,也要强行使用皇子权利救下我。”
王俭的声音有些发涩。语调有些不稳。
辛周氏笑了笑,继续在棋局上落子。眉眼绵长,一子一子嗒嗒。
“他对你说:我是君,你是臣,臣救君应当,君救臣却未必。你打算如何还我。”
“你跪在他面前,余惊未消的小脸还是苍白:愿为殿下剑弩,为殿下镇四方。”
“他笑:为什么明知宫宴规矩,还要带刀。就算是童子刀,也是要命的。”
“你小兽般的眼睛顿时一亮:一寸山河一寸血。男儿当建功立业,刀剑岂可离身!”
“他笑得更欢快了:是个火爆脾气。此后你是我小弟,我赐你个名如何?爆,王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