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到让辛夷怀疑,就算她让窦安举刀面对金銮座上那位,只要她开得起价钱,窦安眉头都不会皱个。
如果只用商贾间“价钱合理,万事可谈”的道理来解释,似乎太过于单薄。因为“做与不做”和“以什么态度去做”,这两者间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刀剑,价钱合理皆可拔。而平静,若非身历沉浮绝不会装。
“表哥。商道封王,熙熙竞风流,窦家世袭,天下钱财主。这句话不知表哥听说过没?”辛夷幽幽开口。
“这话流传百年,黄发小儿都可背诵。表妹提它作甚?”窦安毫无异样地嘻嘻一笑。
“青蚨主,谓之商道之王。虽然不是大魏官制上的王位,但他的一句话在商贾间,却比圣旨都还管用。而在我窦家,青蚨主便也是窦家家主,听闻如今传至窦曦?”辛夷缓缓道来,眼眸却紧紧盯住了窦安每一丝表情。
然而辛夷并没有发现什么。
窦安挠了挠下颌,满不在意地嘿嘿低笑:“窦曦?不错,他是你娘亲的族兄。算起来,你还得叫他声堂舅哩。”
“真的是窦曦么?”窦安话音刚落,辛夷就紧紧追问了句。
“当然是窦曦!表妹去外面打听,答案都是一样的!”窦安信誓旦旦地一拍脑门。
辛夷目光雪亮地盯了窦安会儿,见后者始终神色如昔,连那种不正经都和往常一般,她终于放弃了追究。
“我娘亲用一条命斩断我和窦家的牵连,往事不可追,斯人俱往矣,我今生并不想和窦家扯上太多关系。我只是辛府的六姑娘,仅此而已。”辛夷语调说得轻柔,深处却压抑着一缕寒意,“我乃仕门小姐,无心涉商道。但若旁人蓄意算计什么,想把我扯下商道的水,我辛夷绝不是好惹的。”
窦安涎皮的笑脸有片刻僵硬。
仅仅是一瞬间的僵硬,若是旁人轻易就忽略了过去,辛夷却敏锐地捕捉到,泛起了抹胜利者的笑意。
“若是只念亲情,我辛夷投桃报李。若是别有用心,我辛夷睚眦必报。”
卧榻之侧,若有猛虎,还是只深藏不露的猛虎,容不得辛夷多想一步。如果猛虎还披着血亲的皮,辛夷就更得提前把话说清楚。
毕竟强大的存在,其本身就是种危险。
窦安眸底异色一闪,映亮了他眉梢的精光,但只是瞬间,他又换上副涎皮脸,嘿嘿一笑:“表妹是辛夷,可不是窦夷。我是辛夷的表哥,而不是窦安。”
只是辛夷。无关窦家羁。
只是表哥。无关真身份。
这句很矛盾的话,却让辛夷绽放出了笑容,是那种面对手足血亲,干净而亲昵的笑容:“表哥向来不正经,难得说正经话,也能句句说到心里去。”
窦安也笑了,眸色泛起了些涟漪:“世人都只见得我逛窑子,表妹却能注视着真正的我。汝投我以木瓜,我必报之以琼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