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如今是辛氏唯一顶着四品封诰的人,前时整治家风的余威尚在,诸人的敬畏也不是假的。跟着辛夷对峙过王家的人,更是唯辛夷马首是瞻。
是故辛夷一出现,就自动成了中心,诸人都住了嘴,只待辛夷先发话。
辛夷先是对辛芷点点头,继而环顾场中,清声道:“本郡君虽闭门不出,但这月余的变故,也是大概明白前后的。去留的事权属各人决定,我也不便多言。至于给高僧捐献香火钱,既然帮辛府勘破出路,多捐点也是彰显我等三宝弟子,礼佛心诚。”
辛芷脸一僵。素来不语怪力神的辛夷,竟然自称三宝弟子,还一口一个心诚,实在是有些诡异。
而高娥和诸人则一愣,旋即大喜,尤其是多捐了钱的,更是感到辛夷胳膊是拐向他们的,自己这番表现可是做得足数。
“还是六姑娘深明大义。不似某些小辈,整日贪玩厮混,都分不清黑白善恶了,只知拿市井间的泼妇话丢自己脸。”高娥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辛芷,故意亲热地要来拉辛夷。
辛夷转身看向砖地上的箱箧小山,自然而然地避过高娥的手,脸上却是笑得温软:“既然诸位都捐了香火,我辛夷也不能落下了。待会儿就清点下沁水轩,收拾个宝奁来交与大嫂。”
“嫂嫂替大师们,多谢郡君礼佛之心了。”高娥作势就要一福,恰好地埋下了眸底的炽热。
辛夷没有理脸色愈僵的辛芷,只是面向辛氏诸人,拿捏着郡君的架子,威严又不失亲切地道:“钱财不过是皮面,诚意才是里子。大嫂用心良苦,诸位可不要曲解。能以一些身外之物,换来日后佛祖庇佑,诸位难道还藏着掖着么?”
同样的话,从高娥口中说出,是“劝”,从怀安郡君口中说出,却是“令”了。
诸人都是眼力劲儿快的,捐献香火钱又踊跃了好几番,不到半个时辰,上房前宝奁就从一座小山变为了好几座。
“祖母身子不好,爹爹照顾祖母,分不开心。大嫂是长房长媳,这阵子就多费心了。”辛夷温和地对高娥笑笑,有意无意地撇开郡君的身份,将自己摆在了晚辈位儿。
高娥脸上的红光愈盛了,比当年她嫁到辛府时,还要鲜妍上几分,她连忙与辛夷推辞客气,一番嫂子和小姑子的和睦景致。
辛夷又嘱咐了诸人几句,便托口要去给祖母请安,遂从上房告辞出来,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的绣鞋声。
辛夷视若无睹,去上房的脚步却拐了弯,直到某个僻静处,她才停下脚步,回头笑了。
“这跟踪人的本事,也是从市井间学的?”
来人正是辛芷。她偷偷尾随了辛夷出来,又是不解又是不忿地,些些涨红了小脸:“六姐姐难道也觉得大嫂是对的?”
辛夷不置可否地笑笑:“几个和尚装神弄鬼,胡诌我辛氏气运已尽,左右不过是为分家添个证据,顺带让她高娥诓点钱财走,日后自己出府去也过得舒坦。”
辛芷一怔。辛夷三言两语,就道清玄机,看她彼时百般顺着高娥走,没想私心什么都瞧得清的。
“既然六姐姐早就明白,怎还会站到大嫂一头去?”辛芷愈发不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