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惊疑江离怎么知道这些细枝末节。棋公子能派人跟踪她进宫,在辛府安插些耳目也不是难事。
关键是他好歹不歹,偏挑了这么一句来问。
这最是如利刃的一句,轻轻往她心窝上一扎,一层层皮儿就落了下来,直露出那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一个字,简单,直白,不容辩驳,无可逃脱。
辛夷避也避不得,躲也躲不得,只能羞得连连跺脚:“公子说什么胡话!祖母问了紫卿好些话,紫卿也应了好些。这句句都是一个字,公子问的到底又是哪个字?”
江离低沉的声音又从身后飘来:“你记模糊了是不是?好,我提醒你。老太太问你:你是不是和江离有私情……”
“我记不得了!记不得了!!”辛夷蓦地大急,她捂住耳朵,娇声嚷嚷起来,还时不时赧得一跺脚,浑像个发着不知哪门脾气的小孩。
江离的心底顿时堵了气。
辛夷就在他身前五步,一个大活人,可他总觉得她又离自己很远。如那天边的朝霞,如那二月解冻的春雪。
他也曾通览天文地理,也曾听说书人讲那才子佳人,也并不是不知道儿女情长。可如今他才明白,这哪里是“情长”,简直是“情劫”。
一劫一难,十劫生罪孽,着贪嗔痴。
他被难得死死的,还半丝法子也没有。如同困在了个胭脂魇障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任是九霄神仙漫天佛陀,也都脱不了困。
江离的眉梢泅起抹烦躁,说话的语调也凉了些:“好。既然卿卿记不得,那是我唐突了。脉已把,方子已开,本公子受人所托的事儿也了了。这便告辞。”
言罢,江离转身便欲走,脚步却是放得奇慢,一边还偷偷觑眼瞧着辛夷的反应。
而这厢的辛夷一听到“告辞”两个字,眼眶顿时红了。
起先积累的怒意、羞赧、委屈,齐刷刷地涌了上来,冲得她鼻尖发酸。
她觉得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整颗心都系在了那人身上。
喜怒无常,无名火蹭蹭乱窜,还有千万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婉转,更是像猫爪般挠得人心痒。
辛夷背对着江离,并没有回头来。江离盯着女子的背影半天也没见得什么动静,他的目光顿时一沉:“辛姑娘不必送了。”
他称呼的是“辛姑娘”,而不是“卿卿”。
他画蛇添足的“不必送了”,倒像是故意膈应。
或许江离说这话只有一个意思,可在辛夷脑里却演化成了千百个意思。各个意思皆如小刀,一刀刀扎得辛夷喘不上气来。
可是她又不愿摊开来把那些个小九九道清楚,拿捏着女儿的矜持和闺范,却来怨着那人儿榆木脑子不通风情。
只有春风拂柳的理儿,哪有柳枝儿挑春风的。可偏偏那柳枝儿还急得很,若是春风拂来慢了一步,却又怨自己栽在马墙后,挡了春风路。
可谓是怨春风不得,怨自己也不得,两厢都是难事,直如踏入火坑的煎熬。最终也不知道到底怨的谁,只得怨那情字一关,几多折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