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啃石头。”哈罗德笑了:“它就爱这样。你千万别跟它扔石头玩,只要有了第一次,它就以为你很喜欢这样,一天到晚跟着你。它记性可好了。”她又笑了,这次比较真挚。
“给它取名了吗?”“就是小狗。好像叫什么都不对,它是自由自在的,一取名就好像成了宠物了。”她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哈罗德突然说,“你也可以和我们一起走。”他向她伸出手,她没有避开。他的手心很脏,结满了茧,她的手却苍白纤细,莫琳实在想不通它们怎么可能交缠在一起。她就这样让她的丈夫握着她的手,身体其他部分只剩一片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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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前闪过一幅幅过去的画面,像看照片一样。婚后第一晚他蹑手蹑脚地从洗手间溜出来,裸露的胸膛是那么美,她忍不住大声喘了口气,却让他忙不迭地把衣服又穿上。医院里他盯着他们刚出生的宝贝儿子,张开了双手。还有皮质相簿里其他已经被她遗忘的画面,都在眼前一闪而过,只有她自己能看到。她叹了口气。
都走远了。现在他们之间隔了那么多东西。她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哈罗德和她,戴着墨镜紧贴着坐在一起,却碰不到他们。
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怎么样,你会一起来吗,莫琳?”
她轻轻挣开哈罗德的手,将椅子向后挪一下。“太迟了,”她呢喃,“我不这么认为。”
她站起来,哈罗德却没有,莫琳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走出了门外:“家里还有花园呢,还有雷克斯。再说我什么也没带。”
“你并不需要——”“我需要。”她打断他的话。
哈罗德咬着胡子,点了点头,但没有抬眼,好像在说,我知道。“我该回去了。还有,雷克斯向你问好。我给你带了几块膏药,还有一瓶你最喜欢的那种水果饮料。”她把那些东西放到桌面正中,离哈罗德和自己一样远的位置,“但朝圣者是不是不能用膏药?”
哈罗德弯身将她的礼物塞进裤袋。他的裤头空荡荡地挂在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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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谢谢了,莫琳。我会用得着的。”“叫你放弃是我自私了。原谅我,哈罗德。”他的头埋得那么低,她几乎以为他是不是就这样坐着睡着了。
顺着他的脖子可以看到一小片柔软白皙的背部皮肤,还没有被阳光碰到过。她浑身像被电到一般,仿佛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裸体。当他抬起头碰到她的目光,她脸红了。
他声音那么轻,那句话好像空气一样飘出来:“我才是需要被原谅的人。”
雷克斯在副驾驶座上等待,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和一只餐巾纸包着的甜甜圈。她坐到他旁边,吸一口气,忍住不哭。他递上手中食物,但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甚至说了我不这么认为,”她轻轻抽泣,“我简直不能相信我居然说了这句话。”
“都哭出来吧。”“谢谢你,雷克斯。但我哭够了,不想再哭了。”
她擦干眼泪望向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各自忙碌着,全是男人和女人,年老的、年轻的、越走越远的、相伴而行的。这个挤满了一对对男女的世界看起来又忙碌,又自信。她说:“很多年前,哈罗德刚刚认识我的时候,他叫我莫琳。然后变成了阿琳,这样叫了好多年。现在又是莫琳了。”她的手指摸索着嘴唇,想叫嘴唇停下来。
“你想留下吗?”雷克斯的声音,“再跟他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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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车钥匙插进锁孔:“不用了,走吧。”
倒车的时候她看到了哈罗德。这个做了她丈夫那么多年的陌生人,和一只围着他又蹦又跳的小狗,还有一群她不认识的跟随者——但她没有挥手,也没有按喇叭。没有麻烦,没有客套,甚至没有一句再见,她离开了哈罗德,让他继续走他的路。
两天之后,莫琳醒来,看见充满希望的晴空,和拂过树叶的微风。这种天气最适合洗东西了。她搬来梯子取下窗帘。轻轻地,日光流泻进来充满了屋子,好像终于挣脱了窗帘的桎梏。窗帘当天就晾干了。
莫琳将窗帘塞进塑料袋,捐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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