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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哈罗德远足的男人与喜欢简183奥斯丁的女人(第2页)

金色晨曦洒在达特姆尔最高的山上,仍笼在阴影中的地面覆着一层薄薄的霜。晨曦落到地面上,像从手电里射出的光束一样,指着前方的旅途。又是一个好日子。

离开南布伦特后,哈罗德遇到了一个穿睡衣的男人,他正在小碟子上放食物喂刺猬;他走过马路对面,避开街上的狗,突然看到一个年轻的文身女孩对着某间房子二楼的窗户大声吼:“我知道你在的!我知道你能听到我!”她来回踱着步,不时踢一下墙,整个身体因愤怒而微微发抖。每次看起来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又会拐回来,再次喊道:“艾伦,你这个浑蛋!我知道你在上面!”他还经过一张被人丢弃的床垫,一个支离破碎的冰箱剩下的零件,几只不配对的鞋子,很多塑料袋,还有一个车轮的轴心盖。人行道再次变窄,从马路收成一条羊肠小道,他终于又回到了蓝天下、树篱间,看到厚厚地长着蕨草树莓的田埂。他大大松了一口气,连自己都惊讶怎么会这么如释重负。

他将剩下的饼干吃掉,虽然有几块已经碎了,还有一股洗衣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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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味道。

这样走够快吗?奎妮还活着吗?他不能停下来吃饭睡觉。他必须一直走。

下午走下坡路时,哈罗德感到右边小腿后侧的肌肉时不时就刺痛一下,髋关节也不太妥当,连抬脚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他双手撑腰,不是因为酸痛,而是感觉需要一点支撑;他又停下来查看一下脚上的纱布,给水泡破了的那只脚换了一张新的膏药。

小路一转,开始上坡,然后又往下倾斜。有时候身边的山岭、原野通通都看不见了,他完全忘了自己在哪里,只想着奎妮,想着她过去二十年的生活是怎样的。她结婚了吗?有没有孩子?在信里她还保留着她娘家的名字。

“我能将《天佑女王》反过来唱。”有一次奎妮这么告诉他。她还真唱了,嘴里还含着一颗薄荷糖,“还有《你不送我花了》。那首《耶路撒冷》也差不多可以反过来唱。”

哈罗德笑了。不知道当时他有没有笑出来。一群嚼着草的母牛抬头看见他,把嘴巴停下;有几头向他走近,刚开始还很慢,渐渐却开始小跑,硕大的身体眼看着会停不下来。哈罗德真高兴自己在路上,虽然双脚有点受罪,挂在手上的塑料袋有节奏地打在大腿上,在手腕上勒出一圈发白的痕迹。他试着把袋子架在一边肩膀上,却总是掉下来。

兴许是袋子里的东西太沉了。哈罗德突然想起了儿子,小小的,站在走廊上,肩上背着新书包。他穿着灰色的校服,肯定是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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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上学。戴维和爸爸一样,比同龄的小朋友高那么几英寸,给人一种比他们大几岁,或者是特别壮的印象。他抬头看住哈罗德,靠着墙说:“我不想上学。”没有眼泪,也没有死死抓着爸爸的裤脚不放。戴维说话的方式简洁,很自觉,很可以消除听话者的疑虑。哈罗德回答道——是什么?他说了什么?他低头看着这个儿子,他想给他一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的,生活就是充满了令人恐惧的未知。”也许他是这么说的。或者“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又甚或是“没错,但生活有得意的时候,也有失意的时候”。若他虽然找不到话,但将戴维揽入怀里,那就更好了。然而他没有这么做。他什么都没做。他这么真切地感受到孩子的恐惧,却不知道怎么办。那天早上他的儿子看着自己的爸爸向他求助,他却什么都没给到他。他躲进车里开车上班去了。

为什么要想起这一切?他弓起双肩,更加用力地迈步,仿佛不仅仅是为了赶到奎妮身边,更是为了逃避自己。

哈罗德终于在礼品店关门前到了布克法斯特。在山峦这一背景的衬托下,教堂的方形石灰石轮廓显得尤其灰沉。他突然忆起他们许多年前来过这,那是送给莫琳的生日惊喜。戴维不愿下车,莫琳当然坚持和孩子待在一块,最后一家人只在停车场停留了一会儿就打道回府了。

在修道院的礼品店里,哈罗德挑了几张明信片和一支纪念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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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考虑了一下是不是买罐僧侣蜂蜜——这里离贝里克实在太远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塞进塑料袋里,况且在路上也许会不小心把洗衣粉掉到罐子里。但最后他还是买了,让服务员包了双层的保护膜。周围不见什么僧侣,只有观光的旅行团。那间刚翻新完的“橘子餐厅”比修道院本身还吸引游客。不知道这里的僧侣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们会介意吗?

哈罗德点了一大份咖哩鸡,端到靠大阳台的窗户旁,看着外面的薰衣草园。他实在太饿了,一顿狼吞虎咽。旁边桌子上有两夫妻好像正在争执,也许和他们的旅行路线有关。男人在说什么突岩,拼命戳着面前的地图。女人不耐烦地在桌面上弹着手指,说突岩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两人都穿着卡其色短裤、短袖上衣、登山靴。哈罗德不想打扰他人,开始写明信片。

“亲爱的莫琳:我到布克法斯特了。天气很好,鞋子还撑得住,我的腿脚也一样。H。”

“亲爱的奎妮:我已经走了大约十七英里了,一定要等我。哈罗德(弗莱)。”

“亲爱的加油站女孩:(很高兴你能帮上忙)谢谢你。来自那个说自己要走路的人。”

“来这里一日游?”一个声音从他头上传来。

他抬头,看到一个年轻的端着盘子的女侍应。她一定还不满十六岁,手上的指甲涂成蓝色,像那天早晨的天空。

莫琳从前有一段时间把脚指甲全部涂成红色,他曾经笑着看她将膝盖贴到耳朵旁,小小的舌尖伸出一点放在下嘴唇上,全神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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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给脚指甲上色。他用力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蓝色指甲的女孩子身上,才能撇开脑海里那幅美好的画面。哈罗德可不想她认为自己没在听她的话。

她清理桌子时,哈罗德解释自己正在徒步旅行,并没有提到目的地。

“保持健康是很重要的。”她说。哈罗德不知道她是在说他还很健康,还是想表示他是时候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了。他也不在乎,因为至少她没有笑他。这种境况让他很感动:遇到一个陌生人,对他表现出不是自己的那一面,或者很久之前已经失去了的那一面,甚至是成为一个自己“可能会成为的人”——如果那些年前作的选择不一样的话。他又点了一杯咖啡,女孩问一句要不要加奶泡,转身去了。

“我无意中听到了,”旁边正和妻子争执的男人开口问道,“你是要走达特姆尔高原那条线路吗?”

哈罗德回答自己不是来游玩的,起码不完全是。他正在走路去看望一个朋友。

“你经常旅行吗?”远足男问。哈罗德回答,除了销售代表的工作需要,他很少出门。但他和妻子以前每年都会带上儿子去一次伊斯特本,那里每天晚上都有娱乐活动,当地居民还会举办一些比赛,“有一年我们的孩子还赢了《每日邮报》的扭扭舞奖呢。”远足男点点头,仿佛不耐烦听下去了。“脚上装备当然是最重要的。你穿的是什么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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