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通判粗犷的声音传到了耳边,“我曾孙可不傻,只是因为时局不好,荣家躲避锋芒,才落到现在人丁凋零,装疯卖傻。等替圣上扳倒了摄政王,镇西荣家军重见天日,荣家恢复以往繁盛。蒲三娘如今还小,等及笄过门也得八年。估摸那时候摄政王已倒,蒲三娘那时嫁进荣府,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享之不尽,我儿也必不纳妾,对她疼爱有加,必委屈不了蒲三娘。”
蒲问亭依旧不允,坚决道:“朝政之事不与后院相干,某投诚圣上,为的就是家人平安,怎能本末倒置,拿三娘婚事作押。其他条件可谈,唯有此事,某不能应也。”
荣通判冷哼,“家族联姻怎么就和朝政之事无关,你不就是瞧不上我那儿子罢了。要不是圣上的意思,你以为我想和你谈这么磨磨唧唧的事。罢罢罢,算我儿高攀不起你们蒲家,我这就带我外甥离开。蒲家投靠的事,你再去想想吧。”
蒲如羡带着狼畜在门口听着,自然明白,是阿耶要投靠周文帝周正,但周文帝要蒲家、荣家两家联姻,才知晓蒲家的诚意。
她也不傻,自然明了,阿耶如今进退两难。
出了宋家一事,蒲家上下都恨死摄政王了。如今时局,能对上摄政王的,可不就剩周文帝了。阿耶投靠周文帝,从复仇,到家业兴旺,自然是正确之选。
但这节骨眼上,却被联姻之事难住。她知晓阿耶一片爱女之心,他不想拿她的婚事做筹码。
可是,她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疼她的阿耶为难么。
至于婚事,她原本就没什么想法。甚至,自宋姐姐进了摄政王府做了莹夫人,她更是心淡了。要是形势真要她嫁,她就嫁。
只愿来日,宋姐姐能活着从摄政王府出来,她看着宋姐姐嫁得好郎君,宋姐姐也能看着她出嫁。
蒲如羡在门上叩了三声,等听见阿耶应了,才推门而入。
荣通判以往在落魄酒馆,揣着酒壶,背脊佝偻,酒醉走路,也能把自己绊倒,一身沮丧、不得志的意味。
如今站在面前,虽然还是满脸邋遢,鬓发半白,却是挺直了背,双眼也露出精光,这时候刚好有昔日镇西荣老将军的气势。
站在荣通判身后的,还有一瘸腿的精壮汉子,正是之前荣府派来教狼畜走路的庞叔。
蒲如羡进门就抬头稍微看了一眼,就踱步至蒲问亭身边,行礼道:“阿耶,儿把狼畜带来了。”
狼畜一直尾随蒲如羡,蒲如羡向左,他也向左,蒲如羡向右,他绝不向左。
他的眼神一直紧紧落在蒲如羡身上,要不是蒲如羡一直叮嘱他,不能在外面,对她动手动脚。估摸这狼畜都想像狼一样,全身掉在蒲如羡身上,拿尾巴戏耍。
狼畜一进门,就觉得一危险目光,紧紧锁住他。狼畜警惕一瞧,就见一浑身酒臭的老头,凶巴巴地看着他。狼畜自认被冒犯了,就对着他“你你你”起来,说话一点都不利索。
狼畜转头对蒲如羡“喵喵喵”叫,又拿手指对着荣通判,两只手乱摆弄,就是最后一刀割喉的手势,让在场的人清楚他的意思。
估摸是问她,这凶巴巴的老头,能不能咬死,当饭吃……
蒲如羡尴尬,把狼畜扒拉到自己身后,让他别凶性大发,咬人去。
荣通判见狼畜对蒲三娘那么顺从,就有些不喜。
“一个大男人,畏畏缩缩的,站在女子身后,哪里有何凶性可言。”荣通判气势汹汹地过来,把手往狼畜身上一提,欲要抓他。
庞叔可是知狼畜的狠厉,忙上前道:“将军,不可。”只是拦的晚了,狼畜就一口咬在了荣通判的手腕上,狠狠地咬出了血。
荣通判痛得“哎呀”了一声,竟然喜道:“还好还好,有血性,没被养废了。”
庞叔上前着急道:“将军,让属下抓他吧。”
荣通判一摆手,命令庞叔退后,他活动了下手腕,似乎很久没这么疏通筋骨了,全身都发出骨头经络“咔吧咔呲”的摩擦声。他两颊潮红,似是酒劲上头,或者是“见猎心喜”,就徒手逮狼畜起来。
狼畜虽然日常还是如人般走路,但是一到这种打斗的时候,又会弓身发力,四肢着地。
也许荣老将军老了,不比狼畜年纪轻又狠厉,狼畜竟然没一会儿就把荣通判推倒,两手紧紧卡住荣通判的脖子。
只是他的脸却转向了蒲如羡,凶戾的脸刹那间转为乖顺,又“喵喵喵”叫起来。狼畜嘴里吐出几个字,“杀、不,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