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杨记药铺后窗悄无声息地开了,接着,一条人影越窗而出,飞快地向后门外小巷口窜去。
突然,药铺紧傍矮墙下窜出条人影,低喝一声挥了长刀从背后扑上去;同时,巷口房顶跃下一人,雪亮的长刀一横,阻了来人去路。
杨杏山被放回来之后,反复思量,揣摸出了日本人和溥仪都在打北平禁城珍宝的主意,便想抽身亲往北平去寻师哥的儿子马家田,揭露这一天大的阴谋。这晚翻来复去睡不着,就草草收拾了行囊溜了出来,哪想日本人早派人把他盯死了。
杨杏山自持武功,岂肯就此罢休,扯出腰间九节鞭,翻腕一抡,呼呼生风,砸向挡小巷口那家伙左肩,趁那家伙往右一闪当口,腾身而起,足尖在小巷左边墙上一点,身子大鸟样斜飞而出,足尖再在右壁上一点,身子越过那家伙头顶时,银亮亮九节钢鞭顺手往下一兜,砸歪那家伙劈来的钢刀,轻飘飘落在前方两丈开处。杨杏山正以为得计,拔腿飞遁,岂料忽然“砰砰”几声枪响,子弹打在他脚前青石板上蹦起,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回去!逃!死啦死啦的!”前头巷口,几个日本兵端着大枪逼了上来。杨杏山一楞怔当儿,身后两柄雪亮的长刀已架在了他脖子上。
次日,一个身穿溥仪护军制服的军士走到杨记药铺门前,左右一瞟,略一迟疑大步跨了进去:“掌柜的,有金银花吗?”
杨杏山斜了眼靠门边埋头打瞌睡那伙计打扮的人,懒懒地:“有。要多少?”
军士:“有多少全要啦!”
杨杏山抬抬眼皮,将来人又瞄了两眼,哈腰从柜台抽屉里摸出个小木匣儿,放柜台上道:“就这么多了,都拿去吧!”
军士伸手去取,杨杏山忽出手压在他手背上,盯着他眼睛道:“那匹马死了,不过,还有小马驹在关外,把这个给你的主人,这东西非同小可,想来此物多半会转到小马手上,可得让那小马驹看仔细了!”
残秋,凄风冷月的夜晚,久久伫立窗前的溥仪心情可谓一片萧瑟。郑孝胥颓丧地立在书架前,满肚苦水满肚委屈不知从何说起。祁继忠闯下了乱子,盖县那个马路箐死了不打紧却坏了溥仪的事儿,溥仪烦躁起来,都把气儿出在他头上。
“真是可气可恨,”溥仪背对着郑孝胥切齿道,“你说那小忠子他咋……咋……唉!你举荐的什么马老英雄又暴死,那计划看来也要落空了,你说恼人不恼人?”
郑孝胥:“都是为臣办事不力,请皇上降罪。”
溥仪猛回身烦躁地:“皇上皇上,我早不是皇上了!你看我还像个皇上吗?”
郑孝胥:“在老臣心目中,皇上永远是皇上。再说,日本人不是答应一年后即可恢复帝制吗?”
溥仪:“我是你的皇上,日本人是我的皇上!”
郑孝胥:“皇上息怒。”说着,躬身退开,不再理睬溥仪。这个废帝近来性子是愈来愈乖戾了,一会儿胆小如鼠,一会儿又没轻没重。受了日本人的气,就会拿身边的人撒气儿,成天抱怨不完,好像他郑某欠着他个皇位似的。其实谁又舒畅了?他郑某这总理不也只是个挂名的,真正当家的还不是日本人驹井德三。有啥法子呢,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见溥仪稍稍冷静下来了,郑孝胥才跨上几步,朝溥仪躬躬腰道:“这两件事儿确实可恼,不过,皇上,日本人要把小忠子逐出满洲国,我看倒是天赐良机呢!”
溥仪:“天赐良机?”
郑孝胥凑上去轻声道:“皇上,据微臣所知,马路箐还有个儿子在北平。听说,此子不仅功夫非同小可,且机警过人,前几年震动京城的几桩大案都与之有牵连,连京城的日本人都曾想笼络他呢!皇上何不恩赦小忠子之小过,好言笼络,降以恩宠,让他带着密旨去北平找马路箐之子,让其担当乃父之职,再去联络天津卫的陈宝琛等人,如此平、津合力行事,定能成就大事!若不是日本人要驱逐小忠子,咱们要派个身边的人到平、津去,不仅惹眼,还不一定能脱得了身呢,这岂不是天假其便吗?呵呵!”
溥仪面露喜色,频频颔首。又迟疑道:“只是,那马家小子怎肯听我安排?又怎能忠心不二?”
郑孝胥得意地拂了下巴上花白胡须,胸有成竹地道:“这个,老臣也早想到了。皇上只管放心,为臣自有安排,管叫他忠心耿耿为皇上效命就是。”
溥仪掉头斜眼将他瞅了,狐疑地:“有何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郑孝胥本不想说,瞅瞅门窗,瞅瞅溥仪脸色,方道:“老臣命人为那马家小子准备下了份见面礼,皇上一看就明白。”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木匣儿,抖抖索索打开,现出里头的黄绫密旨。
溥仪:“这不是我给马老英雄的密旨吗?就凭这个”
郑孝胥含笑不答,双手轻轻请出密旨,拿指头在匣底儿上拨弄了几下,匣底儿“嚓”地弹起,现出一片上有血字的白布来。郑孝胥小心将那白布取出,展开,却见是从内衣上撕下的一片衣襟,上头用鲜血歪歪斜斜写了“子承父志,为国夺宝”几个大字。
溥仪见郑孝胥变戏法儿似的弄出这许多名堂,惊得目瞪口呆!但他并不弱智,稍一思索旋即明白郑孝胥的妙计,脸上不由大放异彩,连叫:“好!好!真有你的!”沉吟会儿,又道,“很好,不过,我看密旨和血书得掉个个儿,把血书放上头吧,安?”
郑孝胥一点即明,连连点头道:“是,是,皇上圣明!皇上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