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忽然有些想笑。
此时回想起来,她当时下意识看自己的眼神里有戒备有警惕,只是这些情绪全部源于一个并不存在的假想“情敌”。
院子里再次响起轿车由远及近的引擎声时,应如约有些纳闷。
她赤脚蹲坐在沙发上,趴在窗口往下望。
深蓝色的轿车里下来一个精心打扮过的女孩,她撑着伞,随一起前来的老先生走进屋里。
应如约眼看着那把在灯光下颜色格外深的墨蓝色雨伞消失在遮雨棚里,郁闷得整颗心不上不下的憋闷。
再也装不了淡定,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准备听墙角。
不料,她刚扶着楼梯扶手坐在台阶上,低头一望,视野里,本该在客厅言笑晏晏相亲的人却出现在了楼梯的拐角,正把她的目光尽数纳进那双眼睛里。
应如约一怔,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羞窘。
她慌忙站起身,也不管是否已经暴露了意图,近乎丢盔弃甲地想要逃跑。
没等她走出几步,温景然叫住她:“我想在老师的书房里找本书。”
应如约的脚步一顿,等他说下去。
“一本原籍的外科基础理论,你帮我一起找吧。”
其实那本书,正躺在他的书桌上。
临时想留住她,温景然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借口。
应如约转身看着他,他还站在几层楼梯下,身影被夜色披上了一层朦胧,那双眼漾着笑意,清晰又明朗。
有那么一瞬,应如约觉得,她的什么小心思都被他看透了。
推开书房的门,应如约摸索着开了灯。
应老爷子的书架很大,实木的大书架连成一片,占了整面墙。
书架上的书全是老爷子自己打理摆放的,也不知道根据什么标准分的类,原文书能够和字典排在一起,散文可以和资料堆在一起。
她从书架第一排,慢慢搜寻着,眼花缭乱。满目都是医书,有她也曾翻过看过的,但大多数,她连名字也没有听过。
那些书,是老爷子近年来淘来的。
卸去医生的责任后,他平时看的书渐渐就从资料类的医书变成了各类古籍小说,有打发时间用的,也有用来欣赏的,收藏的。
应如约从柜子里抽出一本《基础理论》,捧着书脊翻了几页,转身问他:“是这本吗?”
温景然倚着书桌,就站在她身后。
她转身转得突然,他来不及退让,毫无预兆的,就把她接了个满怀。
她左手还举着那本厚重的《基础理论》,鼻尖揉搓到了他的毛呢外套,微微有些痒。她站在那,满脑子都是嗡嗡声。
直到手中的书被他抽走,应如约才反应过来,她后退了两步,后背抵着书架,也不敢直视他,揉着仍旧有些发痒的鼻尖,低声道:“我以为是你要相亲。”
温景然没作声,抬起看她的眼睛里有笑意一闪而过,没等应如约看清,他又低下头,手指落在目录上,笔直下滑。
不过须臾,书页在他指间快速地翻了几页。
应如约站在他面前,一时有些无措。
这种无措,是手脚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的感觉。
光是这么站着,让她觉得格外不自在。
她总会下意识地回想起离苍山那日凌晨,他们将就在车后座等天明等日出;会想起她初听到外婆确诊胃癌,她在L市的那个夜晚,给他发的分手短信;更多的是今天,手术结束后,他倚着墙,眼底的疲倦清晰可见,那双冰凉的手握着她,自嘲地说“有些紧张,怕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