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间,父亲和小姑一起走了进来。
“你俩怎么碰到一起去了?”张雪梅笑着问道。
“我和二哥是在胡同口碰见的。小雅,姑想死你了!”高跃然先回答了张雪梅的问话,接着扑向高雅。
“小姑,我也想您。”高雅跟小姑热烈拥抱。
“快让小姑好好看看。”高跃然端详着侄女,伸手轻抚着她的脸,突然红了眼眶,“黑了,也瘦了,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小姑不哭,有小叔关照着,我没遭多少罪,您是没见到跟我一起去的几个女知青,她们才真叫一个惨,有个女同学,因为吃不了那份苦,去了没几天就投河自尽了。”高雅是懂事的,她反过来安慰着小姑。
高跃然抹一把眼泪,叹息着说道:“都不容易啊,听你这么说,我小哥去了北大荒后懂人事儿了?”
高雅狠狠点头道:“非常懂人事儿。”
“嘿!嘿!骂谁呢这是?背地里嚼人舌根子,你俩不怕将来下拔舌地狱啊。”胳膊上挂着个大号竹篮的高跃林走进了屋里。
他撇着嘴说完,立马又凑到高跃然跟前,认真看着她,又道:“你是我妹妹吗你?”
高跃然冷笑道:“你说呢?”
“我瞧着不像,哪有妹妹在背地里这么编排亲哥的?”
“我也不想啊,实在是您走之前给我留下的恶劣印象太根深蒂固了。”
“要不是被你欺负惯了,怕打不过你,我真想踹你一脚!”
一家人全笑喷了。
张雪梅笑道:“你们兄妹俩啊,不见面就想,一见面就掐,我也是挺服气的。得了,都消停点儿吧,别斗嘴了……小远做饭了没?”
一指小叔手上的竹篮,高远笑道:“没,我小叔发话了,新年第一天,这顿他请了。小叔,您都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高跃林得意一笑,掀开竹篮上面盖着的蓝布,向大家展示了一下,说:“一下午我跑了半个四九城,费了老鼻子劲才凑了这些东西。”
高远往里一瞧,接着伸进手去,将一个个油纸包拿了出来。
打眼一瞧,“好家伙,全聚德烤鸭,这是天福号的酱肘子,还有白魁老号的烧羊肉,怎么还有个砂锅?”
高跃民也凑了过来,闻了闻,咧嘴笑了,“砂锅居的炖吊子。”
高跃林把竹篮塞给二哥,也从里边端出两个盘子来,递给张雪梅,说道:“还有我二嫂爱吃的丰泽园的糟熘鱼片和葱烧大乌参,就是这破天儿太冷了,得重新热一下才能吃。”
“不要紧的,热一下又不费劲儿,难得我兄弟还记挂着嫂子,这份心意嫂子领了。”张雪梅把盘子接过来,笑眯眯说道。
“有没有我喜欢吃的?”高雅连忙问道。
“少的谁的也少不了你的,瞧瞧这是啥?”高跃林递给侄女一个油纸包。
高雅接过来打开一看,顿觉惊喜,“呀,都一处的烧麦!好些年没吃到这口了,谢谢小叔。”
她捏了一个先投喂老妈,又送到小姑嘴里一个,自己这才尝了一个,“味儿没变,还是那个记忆中的老味道,太香了。”
高远问道:“小叔,这些老字号都恢复名号了?”
受运动会影响,这些百年老店都改了名。
比如说全聚德,前些年,在上千名小红兵的叫骂声中,被迫摘下了那块传承了102年的老匾,更名为“京城烤鸭店”。
前门大街的盛锡福、王麻子、张一元等这些被认定为带有封建性质的老店在一夜之间全都换了招牌。
就连莫斯科餐厅都没能幸免,那会儿叫京城展览馆餐厅。
六必居那时候叫“红旗酱菜门市部”,1972年,小日子的一把手访华,提出要到六必居参观参观,经过有关部门紧急磋商后,才允许六必居重新挂上了那块老匾。
破四旧!
立四新!
砸烂旧招牌,砸出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