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丈夫喊一个老头师父,她听他相公说过那件事,是个怪老头,十多年前用一些古怪剑招换了碗酒糟,那块破布她也见过,后来自己桌角缺了一块,便用来垫桌角去了。
她在酒摊上,旗帜斜挂,上面遍布黄尘,原本的酒字早就看不见了。
那会还没多少客人,她装作很忙的样子擦拭桌子,其中一张都快被擦的反出光来了,她相公才一拍脑门,转身招呼她过去,她有些忐忑,因为她入门的时候,公公已经入了土,婆婆前两年也走了,这个师父算作她相公如今的唯一长辈。而自己这个媳妇又没做到位,篡着衣角有些心虚的成分上前福了个礼。
老侠客倒是没做什么,怔怔的看了她几秒钟,然后说她相公娶了个好媳妇。她男人听了就只顾着咧着嘴傻笑。
她不好意思笑,便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临走的时候还偷偷在自家男人腰间捏了一把。
她想着自家的糙酒给她男人喝还可以,但是给师父喝就难免有些不尊重的味道,便买了点好酒,又想了想,买了块布料,狠心杀了只还在下蛋的老母鸡。
晚上的时候,她没上桌,让两个爷们在里屋里吃饭喝酒,魏老侠让她过来,她虽然不知书,但是达理,笑着说不饿,然后独自端着碗在漆黑的厨房里,吃点剩菜,冷饭。
后来魏老侠帮她男人出那腌臜气,她咬着牙又是痛快又是担心,但她男人没说话,她也就不说,打不了到时候跟着男人跑路。悄悄跟在后头,却见到这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的震撼场景,瞧着断塌了的大官府邸,捂着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看到那个一身魁梧,器宇轩昂的大官老爷躬着身子送魏老侠客出门,她这才知道他男人不经意间找了这么厉害的老神仙当师父。
再到如今,小酒摊人满为患,她忙不过来,只是看着一老,还有一个渐老的男人蹲在道路对面,端着酒糟,她没出声打扰。
魏老侠客回过神,喝了口酒糟。看了眼原名吴平江的憨厚小掌柜,很笃定的说道:“你有个好媳妇啊!”
小掌柜吴平江愣了下,显然没有听懂魏老侠客的意思,径直说道:“师父,这是您第二次说了。”
魏青山乐呵呵回应说道:“是吗。”不是反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语气。
吴平江想到自家媳妇到如今也没给老吴家留个香火,先前又看到老神仙的通天手段,欲言又止。
魏青山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出人意料的没点破,开腔说道:“徒弟啊,老夫本来想着来看你一眼就去摸摸那层知命的壁障,眼下看样子可不成喽。”
吴平江皱皱眉头,他疑惑的不是知命是什么,而是听师父的语气像是要离开。他蒙了一句:“因为小师弟?”
魏青山难得的高看了他一眼,孺子可教,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吴平江知道自己师父收了个小师弟,就算是瞧见了魏青山的神仙修为,也不嫉妒,他知道自己是块什么料,这老神仙的衣钵他接不起,能喊一声师父在他心里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
吴平江笑着问道:“小师弟这次怎么没过来?”
魏青山目光深远,他可是知道徐江南的身世,说起来他愿意教徐江南还是因为寻到山里的李闲秋。
起先是因为李闲秋说给他知名境界的感悟心得,他才愿意出手,至于是动了心思收徒弟,还是因为知道了李闲秋会移花接木将修为渡给徐江南,再后来又是看到徐江南的心性也是对他的胃口,这徒弟二字没喊出口,但确实是认下了。
魏青山轻轻笑了笑,“你师弟可比你要忙多了。”
吴平江傻笑一声,没有作答。
魏青山似乎是不想再耽搁,开口说道:“燕城兵马司那里老夫给你打了招呼,想必也不敢再来惹事,平江你就安心做你的生意。至于那些个江湖人士,不用理就好了。过些时日自然就散了。”
说完又看了仔细倾听的吴平江,笑着说:“至于你那个媳妇,不打紧,就是阳气大过阴气的缘故。你这两口子,这些年病急乱投医,以为是个补药就能吃,孰不知也有药理这么一说,那些个江湖游医的话少听,以后多吃点莲心就好了,保管你老吴家的香火,断不了。”
吴平江听到意外的话,有些惊喜,这事可让急透了心,恨不得立马跑到药铺,买上几斤几两的莲子。只是自己师父还在这里,便沉住气,眉眼却是有些急切。
魏老侠一口囫囵喝完酒糟,将碗递给吴平江后,站起身,拍了拍还有些新的衣衫,喃喃说了一句:“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一碗水得端平啊。”
酒摊的江湖人士,见到魏青山突然起身,先前一碗酒糟吃了小半个钟头的人猛地吓了一跳,见到这老神仙不是针对他们,也不敢多留,赶紧吃完走人了。
吴平江没有听清楚,但知道魏青山要走了,便唤过媳妇,然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她顿时喜笑颜开,也不觉得尴尬,情情切切说了一句:“师父,等到时候再过来教教您老的孙子。”
魏青山怔了一下,虽然知道她有些私心,依旧因为孙子二字而有些激动,只是被很好的按捺住了。
魏青山轻轻的点点头,看了眼自家徒弟的媳妇,意味深长第三次说道:“平江,你有个好媳妇!”
说完也不看一头雾水的吴平江,和满脸望子成龙面色的徒弟媳妇,准备牵着马南下的时候,那个好媳妇又是轻声唤道:“还没问过师父名号。”
魏青山转眼一想也是,挂了快二十年的师徒情分,到头这个徒弟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号,也是哈哈大笑:“老夫江湖诨号,魏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