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其他刀剑不同,生来就是自由自在的。
他听说别的刀剑都是有主人的,可他也并不在乎。
彼时他还未见过这许多的刀剑,总是独自一人走啊走。
他走过百鬼夜行的平安京,走过大雾弥漫的秋日山间。
他曾睡在山间的清冷的寺庙阶前,一觉醒来大雪白了头发。也曾在正午迷迷茫茫穿过闹市的街头,叫卖声声热闹的让人发慌。
他曾看过山间流萤奇景,也曾见过樱色成云的盛大。他不解风雅,也并非执着于景致,只是不知前路,只好不停的走啊走啊。
他曾在夏夜蜷缩在稻荷神的神社里躲避倾盆大雨,一只小小的狐狸问他,为什么这样跋涉万里呢。
他随手拈起一块油豆腐嚼啊嚼啊,想了半晌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然要做些什么呢?
他只好反问那只狐狸。
狐狸也答不上来,抖了抖尾巴离开了。
雨停了他就再次踏上路程,从春走到夏,从大雪走到花发。
有一日他躺在树上发呆,树下一个老头子高声叫他。
“神明大人。”那个白发苍苍的人这样称呼他。“您还记得我吗?”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眼底全是迷茫。
“我啊,小的时候曾在这山间遇上鬼怪,为您所救。”那个人说起话来都是颤颤巍巍的,“那时候,我大概只有这么点儿。”白发苍苍的老头比了个高度,仰着头语气敬畏,“如今,我已经是快要入土的人啦。”
“我找您不见,原以为来世才能对您道谢。”
“没想到如今得见,终于能对您说一句感谢了。”
“我啊,已经成了要自己来寻死地的人,没想到大人您,还是这样英俊的模样呢。”
那个老头子语气越发感慨,说着坐在了树下,念念叨叨地声音越来越小。
竟然就这么死去了。
他从树上跃下,歪头端详这个人的模样,企图从记忆里找回一点点印象。
完全想不起了。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他扶正腰间的本体,抄起手缓缓向着山间深处走去。
人活一世,不足百年,而他不知走了多少个一百年,后来有一个夏天的夜,他经过人类的村庄,是稻子将收获的季节了,金黄的一片在夜风里扬起波涛。
他枕着手臂躺在田埂上,看着天上那个大月亮。
月色如水清冽,照着无边金黄的田野,空旷又美丽。
走了那么久,跋涉万里,要去哪里呢。
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一只狐狸问过他的话。
不如不要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