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阵电流通过,全身的汗毛猛地竖立了起来。一直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让我在几乎同一瞬间就意识到出事了。我真没想到洪武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毕竟,我们手里不只是有刀有斧头,还有枪!事后,我想,也许是当时道上开枪的事情太少,而拿枪的缺牙齿看上去又太小,老到得几乎成了精的洪武已经看出了我们不敢开枪。
总之,随着洪武这一声喊,中分头猛地扑向了牯牛。就在那一两秒钟的时间里面,有好几件事情同时发生。
首先,我看见正前方,除了中分头外,包括洪武在内已经站起来的另外三个人几乎不分先后地同时扑向了一个地方。他们扑向的不是牯牛,而是桌子。我只是顺着他们的身影瞟到了桌子下面放的一堆啤酒瓶。但是,用屁股都能想到,那里放的肯定不只是酒瓶,肯定还有家伙!
其次,我眼角余光刚发现黑影移动,就看见癫子已经大吼着飞快地跑向了前面。我没有动!因为,我动不了。当我下意识准备和癫子一起往前跑的那一瞬间,我拿刀的手被人抱住了。抱住我的人正是片刻之前被我砍的那个开门者。此时,他不仅抱住了我的手,而且,他半蹲着,将我的上半身向后压。
也就是说,我们变成了摔跤的姿势。他的动作太突然,突然得让我完全没有防备。所以,我的腰部已经被他压得开始往后倾斜。如果我腰部再往后倾一点,我就会被这个人压倒在地,如果我真的倒下了,我们就完了!因为,在中分头的纠缠之下,牯牛忙于自保,显然已经不可能阻止洪武等三人拿刀,癫子一个人也绝对摆平不了那么多人。我们里面的缺牙齿基本又没有太大作用,一旦他们拿起了家伙,以多打少之下,我们必死无疑。千钧一发的当头,我一口咬向了面前的那张脸……
这时,我听到三个声音。
“嗵!”
这是第一个,很陌生,仿佛又有些熟悉。
“啪啦……”
这是第二个,我很熟悉。
“啊……”
这是第三个,我更熟悉。
然后,我发现,一直搂着我将我往下压的力道突然消失了。有些奇怪地看去,看见面前这个人居然浑身僵硬地停了下来。耳边一片安静,这才察觉,原来,洪武等人站在桌旁,弯着腰右手前探;癫子手上斧头高高举起,双腿依然是奔跑的姿势;女人半身从凉席上撑起,半身还是躺着。
屋内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停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好像停止了流动,偌大的仓库当中一片死寂!
“啊……”震耳欲聋的女子叫声将一切复原。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我的神智也回到了体内,顺着冲入鼻腔,有些类似于鞭炮硝烟气的怪味扭头看去。
我看见了缺牙齿脖子上冒起的青筋和脸颊旁高高鼓起还有些微微跳跃的咬合肌。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了我身体右边斜前一步左右的地方。
那嗵的第一声正是从他平端的枪口发出。
啪啦的第二声,是中分头侧倒在了桌上,杯盘四溅的声音。
啊的第三声,是中分头双手捂着血流如注的盆骨位置发出的惨叫。
“哪个还动?老子一枪就打死你!狗杂种!”
耳边传来了缺牙齿依旧带着童稚却充满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凶残暴戾味道的说话声,如梦似幻,似近还远!
那一晚,所有的局面被缺牙齿这惊天动地的一枪彻底改变了。
当目睹仓库里面一切,吓得两股战战的搬运工开始搬运木材的时候,被逼着跪在墙角的洪武看着我说:“你记着,山水有相逢!”
缺牙齿走了过去,一脚将洪武踹倒在地,像踏狗一样踏在洪武的胸前,用枪顶着洪武两眼之间,淡淡地说:“你有狠就再说一句!”
当时,他的表情,就和那次我给他砖头让他打红杰的时候一模一样。
直到天色开始发亮,游场长带着第二批车赶过来,我们这才将所有的木材运完。回去的路上,看着在雷震子他们的高声赞扬下,一副喜笑颜开、得意扬扬的孩子模样的缺牙齿,我的心底却有一些非常复杂的感觉,有些嫉妒、有些震惊,还有些惧怕。
我想,我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只是将缺牙齿当一个孩子来看了。
风雨文昌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