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羽鼻腔发酸,探手拨开低矮的树枝,想将那孩子再看得更清些。那是裴熙竹的孩子,一定也会很像裴熙竹吧?说不准,会比她弟弟更像……
窄小的下颌,两片薄唇,玉雪一样白净光滑的脸蛋,眼睛亮如黑珍珠。
活脱脱一副幼年元隽行的模样。
雍羽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观望了一会儿,本打算转身离去,还没走出多远,便听得一阵虎啸宛若雷鸣般自身后传来。
“老虎!是老虎!保护太子殿下——”宫女慌忙高呼。
雍羽惊诧回望,只见一硕大的斑斓猛虎窜出深丛,张着血盆大口直朝元栩扑去。
那一刻,她自已都吓得腿软,却又不知为何,脑子里只重复着一个念头——裴姊姊的孩子,不可以有事!
意识是一片模糊的空白,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她想也不想就冲过去、一把护住了元栩,用自已的身体挡在这孩子身前。
眼闭得很紧,紧得痉挛,雍羽当真不敢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幕,无非是她被老虎撕咬成碎片、血肉横飞。
可是没有。
……没有?
雍羽呆愣愣望向身后。
心脏剧烈收缩着快要跳出了嗓子眼,浑身血液都在急遽流动,她回头,望见了裴西遒。
一束阳光穿透密集的树冠,斑驳地照落林间空地,逆光中,明光铠的轮廓仿佛裹了层耀眼的光晕。
他以长槊制服猛虎,身形矫健魁梧,偏那盔下的面容清俊似冰玉,带着少年意气,无端地让人心底泛起涟漪。
宫人与侍卫们一拥而上,拿铁链捆缚住了老虎。一队羽林卫也赶来,听从着中郎将的吩咐。
太子既已安全,雍羽便不想再多事。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有点狼狈地趔趄了一下,感觉发软的双腿还没完全恢复力气。
匆匆离开后,她在林间小径上遇到了来寻她的白银,将猛虎之事告诉了对方。
“羽林卫去探查兽园了,”雍羽回忆着裴西遒的话音,“老虎,好像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凌兰心的手下,偷偷摸摸去的也是兽园。”白银提醒。
雍羽觉得荒诞,“难道,是她要害小太子?如此明目张胆?有什么理由啊。”
“凌兰心的长姊,是贵华夫人凌蕙质,凌贵华也有个儿子,叫做元柽,两岁了。”白银意味深长地道。
若没了元栩,元柽就是元隽行唯一的皇子,就可以取而代之成为太子。
早在元隽行登基前、以太子身份暂代国事时,为了临盆在即的裴熙竹,他便下令废除了“子贵母死”旧制。也就意味着,往后魏朝设立太子,其生母不会再被处死。
这也许给了凌氏可乘之机。
雍羽“嘶”了一声,内里一阵恶寒。
“这帮人,为了个储君之位,真是面目可憎比鬼还可怕。”
凌氏的鬼蜮伎俩,终归与他们的计划不相干,两人还是先将思绪纠回了今日的任务。
……
虽说一会儿就要去曲水兰亭处参与女眷们的宴席,雍羽还是磨蹭着不愿去更换衣物。
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堆叠起虚假的笑容。
她站在一棵高大的花树下,神游了很久。这棵树的花是粉白色的,团团紧簇,饱满娇艳,很好看,香气淡得几乎不可闻见。
雍羽不知这是什么花,也夸不出多生动的词,一句“好看”足以显现出她的文采,但如果娘或者殿下在,肯定能说出文雅绝妙的话来赞誉眼前美景。
这么好看的花树,娘和殿下却没法陪她一起好好观赏。
怔神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低沉悦耳的男声:“女郎为何仍在这里?”
雍羽懵然侧目,正对上了一双褐色的眼眸,清澈得像阳光照透的琥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