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在发愁,而徐钦此刻却是眉飞色舞,在讲着见闻。当这小子决心专注商业的时候,柳家的大门就给他开放了。
作为一个破落的贵胄,转而成为资本新贵,这是非常值得研究的案例。
假如徐钦成功了,或许以后的淮西勋贵,靖难功臣,包括宗室藩王,都能有发挥的领域了。
与其让他们围着朝廷的权力,明争暗斗,费尽心机,还不如去追逐丰厚的利润呢!
因此就连柳淳都愿意给他一点指点。
徐钦兴高采烈讲着,朱瞻基,于谦,包括大丫,都在听着。
朱瞻基怒冲冲道:“真是该死,螳臂当车,就应该把他们的皮扒了,让人知道,对抗皇爷爷的下场!”
大丫瞪了朱瞻基一眼,奶声奶气道:“你总是那么野蛮,让大姨揍你。”
朱瞻基翻了翻眼皮,嘟囔了两声,很郁闷地闭上了嘴巴。他已经意识到了,虽然比大丫年纪大,可辈分上,却是结结实实小了一辈。
而且小姨奶奶还怀了宝宝,他很快就会有一个,或者很多个穿着开裆裤的长辈,太坑人了!
朱瞻基郁闷地不想说话。
于谦突然慢悠悠道:“师父,伯夷叔齐,采薇而食,周王为何不处死二人?”
柳淳瞧了眼徒弟,忍不住笑骂道:“你小子明知故问,商朝亡国,不是两个废人可以回天改命。与其杀了他们,不如当做摆设,提醒世人,前朝已逝,人力难追。对了,就像咱府上的老张,先帝不也是没杀吗!”
正从外面经过的张定边听到柳淳的话,气得咬牙切齿。
“姓柳的,你把老夫当成废人了!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张定边恶狠狠道:“老夫比先帝活得寿命长,比先帝的儿子孙儿寿命长,老夫要一直活下去,活着参加你柳某人的葬礼。然后在你坟头撒尿!哈哈哈哈!”
张定边中气十足,声音在耳边震荡,简直跟打鼓似的。
徐钦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姑父,我怎么觉得他是个老妖精,会一直活下去啊?”
柳淳耸了耸肩,“那又如何,朽木而已,咱们还是说正事吧!于谦讲得有道理,这两个人,就算是替孔家画下了句号,从此之后,曲阜孔氏就变成了历史名词。他们再也没法为非作歹,鱼肉乡里了。我打算安排人员下去,搜集孔家为非作歹的事情,集结成册,就放进孔庙里。还有,要把这次发配东番岛的事情,刻成石碑,也放在孔府前面。”
“日后再有人研究孔夫子的思想没问题,宣扬儒家教化,也不无不可。但是想重新让孔家死灰复燃,那是万万不能!而且我相信经过这一次事件,学者势必会重新阐发儒家学说,那些不合时宜的糟粕会自动剔除干净的。”
柳淳不会低估儒家的自我适应能力。
他也不是非要跟一个死去了两千多年的老头较劲儿,而是漫长的岁月里,历代儒者,躲在孔孟之道的大旗后面,做了太多的文章,赋予了太多的糟粕和枷锁。
比如说你想海外开拓,儒家讲父母在,不远游,讲安土重迁。
你想鼓励年轻人成为工人,出卖劳动力,他们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并且发展出来庞大的宗族势力,牢牢锁住了劳动力。
想要鼓励自然科学的发展,儒家又把这些东西视为奇技淫巧,觉得只要道德就能战胜一切,趴在冰面上,就会有鲤鱼跳出来。
……
种种这些,都使得儒家积重难返,必须进行彻底的清理。
柳淳相信要不了多久,还会有人继续宣扬孔孟之道,不过到了那时候,他们可能会讲三人行必有我师,讲见贤思齐,讲温故而知新……彼时的儒学,已经改头换面,成了另一种东西了。
徐钦这些人当然看不透未来的走向,但是却不妨碍对现在的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