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人声遥遥褪去,想必刺客寻找无果,已经离开。
冷意后知后觉泛滥,雪存冻得浑身哆嗦,大口喘息,却又不断痛苦地咳嗽,感觉体内的水还没吐干净,甚至灌进她脑子里。
崔秩半靠在她对面一块光滑顽石上,脸色白得诡异。
见少女浑身湿透,襦裙软哒哒紧贴她的身体,将浑身玲珑有致曲线勾勒得尽致淋漓,他别开脸,虚弱提醒她:“七娘子,你想办法将水吐出,否则恐落遗症,伤了根基。”
雪存理智尚在,也意会了崔秩好意。
可她一个人,如何能将水吐干净。
思来想去,雪存暂时没理会崔秩眼下对她是何看法,既然他都开口,也不便助她,那必不会介怀她所用之法。
她当着崔秩的面,轻启朱唇,吐出段湿濡粉糯舌尖,颤巍巍抬起右手,两根细嫩嫩柔荑似的手指并拢,直接朝口中塞入,刺激喉腔。
下一瞬,她果然受不住恶心,大口将腹中冷泉都呕了出来。
直到吐干净了,雪存扶着腰,转头看向一旁崔秩:“崔郎君,谢谢你。”
崔秩面色痛苦,俊脸皱作一团,咬紧牙关,恍若昏迷。
雪存这才发觉他肩上不知何时溢出大片血渍。
“郎君!”雪存手脚并用,爬到崔秩身侧,见他伤势极重,她心底直发毛,“你这伤是何时受的?”
崔秩目光迷离:“方才在水下救你,为利石所伤,不碍事。”
雪存此刻担忧皆是发自内心,她唯恐崔秩不明不白死在这石洞之中,说什么也要替他查探伤势。
崔秩却忽然恢复了力气,一把攥紧她玲珑玉腕:“我的伤势如何,我心知肚明,小娘子别害怕。”
雪存眼中,他可不就是在逞强?脸色都这么难看了,还要嘴硬自己没事。
她将湿漉漉碍事的发丝别在耳后,一弯黛眉撇得极垂,浑身瑟缩:“可是你……你这样,我很担心。”
崔秩无力笑了笑:“实不相瞒,我晕血气。”
今日闻到肩上那叫他作呕的腥甜气息,他还能维持神智,与雪存说了这么久的话,已是尽了全力。
换作往常,他早就一头倒下,不省人事。
雪存恍然大悟。
崔秩方才本就受寒,若因血气所扰,彻底昏死过去,骊山人生地不熟,她要如何带着他走出这洞穴,顺利回到明圣宫外?
他不能倒下。
雪存左顾右盼,终于想到解决之法。
她取下自己腰间香囊,香囊中常装裹有一味苏合香,气芳而味略苦,有开窍醒神的功效。
雪存本想直接把香囊塞到崔秩手中,可细想片刻,她迟疑了,觉得此举不妥,又取下腰间塞得分外牢固的手帕,把沾水的香料一一倒入帕中,团成一个小球,递至崔秩鼻下:
“郎君,你若不嫌,可以手握这香球,以掩血气。”
她方才解下香囊起,崔秩就默默注视她。
女子对男子赠送香囊的寓意,楚人何不清楚?却见她考虑周到,心细如发,竟没有贸然送出。
崔秩接过香球,未即刻放在鼻下,倒是先瞥了眼帕子上绣的垂丝海棠,绣法独特,竟如真物,看罢,才缓缓嗅入一口苏合香。
苏合香逐渐盖过血气,崔秩眼帘下的黑幕也慢慢散离,视线清明起来。
雪存担心他失血过多,还是会晕过去,遂双掌撑地,直起身,凝眸注视他肩上破洞,温声细语问道:
“郎君,你的伤口疼不疼啊,要不要我给你吹一吹?”
“郎君,你冷不冷?你难不难受?”
她说话一向这般,嘴里含了口蜜糖,轻轻柔柔,鸟羽都比她的声音重上三分,无论是高家荷池初见,雨中画坊再逢,还是此时此刻,劫后余生,大难不死,不改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