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凌薇是知道仙人醉的,那酒名字虽好听,可却又烈又辣,一口喝下去,一路顺着喉咙火辣辣地烧到了肚子里。
“将军这样尊贵的人,怎么还喝那样的劣酒?”她好奇道。
林向阳的声音平缓:“当年林家出事,父亲母亲连尸首都无人收殓,只有父亲从前的部下给父亲立了衣冠冢。我同阿晚刚回京的时候身无分文,我想去祭拜父亲,只能空着手去,而就在那衣冠冢前,我认识了那个朋友。”
“他提着两坛仙人醉,知道我的身份后,没有像其他人一般避而远之,反而郑重地对我拜了拜。”
“他说若是没有父亲,也就没有现在的他,他永远感念着父亲的恩德。”林向阳说道,“我与他在衣冠冢前将那两坛酒饮尽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下定决心去投军。”
他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白凌薇却觉得难过得很:“……对不住。”
“你道歉做什么?”林向阳微微诧异,“当年林家出事,白家又没有插手,听闻白太傅还曾经替父亲说过话,却被先帝责罚——所以当初你在宫中欺负阿晚,阿晚却一直对你留有一线余地。”
“我不是为了这个道歉,”白凌薇说道,“我只是……我只是没想到随口一问,便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她越想越难过:“你们那个时候一定十分难过吧,要是我早些……”
要是她能再早些取代白凌薇就好了呀,那她一定要立刻去找林向晚,帮着她护着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林向阳的目光闪了闪,轻轻咳嗽了一声:“仙人醉虽不是什么好酒,可那羊肉汤熬得当真美味。”
“羊肉切成很薄的片,煮的酥烂,汤熬成了乳白色,上面撒了碧绿青翠的香葱,用勺子搅一下,香气四溢。”他说道,“店家还会烙些饼子,那饼上撒了芝麻,咬一口又酥又脆,也可以掰成小块,泡在羊汤里,等吸满了汤汁再吃。”
白凌薇听得快要流口水了:“当真那么好吃?等我有机会一定要去尝尝!”
林向阳笑了一声:“当真那么好吃。”
他从怀中摸出了个油纸包,递了过去:“喏,外头的东西。虽比不上宫里头的,可就当尝个新鲜了。”
白凌薇接过来打开,眼睛一亮:“灶王糖!”
“冬日里外头常卖的,”林向阳说道,“小时候阿晚最喜欢吃,常缠着母亲给她买,可母亲怕她的牙吃坏了,从来不答应,于是她就求我和大哥……从边疆回来之后,阿晚再也没有吃过。”
他在回宫的路上,瞧见一个小贩挑着卖,许多孩子围在旁边争着买,一个小女孩不住地求旁边的妇人:“娘,我就吃一块,您就给我买一块嘛!”
那妇人严厉地拒绝了:“不成!你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吃糖,如今正是换牙的年纪,若是吃坏了,往后要长一口黑牙的!”
回忆如潮水般袭来,他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的阿晚,就是这样缠着母亲要糖吃。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将糖买了下来,本想着带给阿晚,可是站在她面前,却又怎么都拿不出来。
那样平凡而幸福的回忆,于他们兄妹二人,却是极残忍的。
于是就便宜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他看着白凌薇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灶王糖,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白家养姑娘都是这般随性的吗?碰到好吃的,连仪态都不顾了。
“你还想吃什么,等我下次出宫时,再买了给你带进来。”他鬼使神差地说。
“真的?”白凌薇大喜,“那我要吃福满楼的水晶肘子!”
她满脸遗憾:“御膳房做的什么都好,就是太注重养生了,可肘子这样的菜式,当然是要重油重盐才好吃,御膳房做出来的总感觉差着些意思。”
“阿晚做水晶肘子是一绝,何不让阿晚做给你吃?”林向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