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牛皋气咻咻进到帐篷里,将腰刀一把拍在几案上,震的那些卷宗跳起老高,嘴里愤愤然骂道:“又特娘被这宋江坏了好事!哥哥,这可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整整三次了啊!”
说着,他举起三根手指,夸张的在岳飞面前摇来晃去。
岳飞默然不语,倒是那王贵一把将他的爪子拍开,皱眉道:“你跟哥哥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那宋江身为副统制,本就有监察军中法纪的权利,他要轻判,哥哥又能怎得?”
说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王贵才又继续道:“再说方才你也看到了,宋江一说让姓叶的赔银子了事,那夫妇俩便喜的眉开眼笑,若是再多给些,那妇人怕是都情愿……”
确实如此,那受辱的夫妇二人,一听说叶林鹏愿意出二十两银子了结此事,当即便激动的连声道谢,就好似得了什么天大的恩典一般!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那妇人早就被反贼强占过几次,早就没有贞洁可言,如今能用身子换来一笔巨款,又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了,真要坚持让岳飞砍了叶林鹏出气,那徽州叶家能饶得了他们夫妇?
既然苦主都打算息事宁人了,岳飞又能如何?只能任由宋江把那叶林鹏带回去‘重重惩罚’!
不过牛皋向来粗中有细,又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那宋江截胡,心里实在窝火,才忍不住开口抱怨罢了。
他哼哼唧唧的喘了半天粗气,又忍不住抱怨道:“这厮整日里做和事佬,自己落下许多人情,倒把咱们兄弟衬的人嫌狗憎——依俺看,哥哥莫不如去武二爷哪里,央他老人家给咱们兄弟换个差事算了!”
岳飞缓缓的摇了摇头:“其实半个月前,将军就准备让我独自统领一营人马,不过却被我给拒绝了。”
牛皋蹭的一下子跳起来,瞪圆了铜铃一般的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道:“俺的哥哥哎,你莫不是糊涂了?!咱们兄弟来军中,就是为了在沙场上立下些功劳,你怎得竟把这上门的好机会给推了呢?!”
这次别说是牛皋,便连王贵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如今有我盯着,这军中风纪都已经是这般不堪,我若辞了巡营的差事,却不知那些无法无天之辈会如何祸害百姓——因此这差事,我是绝不会辞的!”
岳飞的语气并不见有所少波动,却隐隐透出一股决然之意。
牛皋和王贵对视了一眼,苦笑之余,却也忍不住生出些与有荣焉之感——也正是这般人物,才配得上他们那一声哥哥。
这时岳飞忽然有些迟疑的道:“你们两个若是……”
“哥哥!”
牛皋却不等他把话说出来,便又瞪眼道:“俺和老王自然与你同进退,旁的话你也甭说了,否则便是看不起俺们!”
岳飞与他那铜铃般的大眼睛对视了半响,先是释然的一笑,随即又压低声音道:“那宋统制的处境,其实未必……”
话刚起了个头,却听帐篷外有人嚷道:“岳推官可在里面?栾提辖要与岳推官商议军情,还请推官大人随俺走上一遭!”
栾提辖指的自然是栾廷玉,武松那官衔跟坐了火箭似的往上窜,栾廷玉这个副手自然也受益费浅——也难怪老话常说‘朝里无人莫做官’。
如今已是二更时分,栾廷玉忽然让人来请岳飞过去议事,肯定有什么要紧事,因此岳飞不敢怠慢,忙正了正衣冠,随那校尉去了栾廷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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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廷玉身为军中有数的将领,自然也分到了一处宅院落脚。
此时那宅院正北的堂屋里,却不仅仅坐了栾廷玉一人,曹阳、袁朗、欧鹏、裴宣、秦明……红巾军中有些身份地位的将领的,基本都已经汇聚于此。
等岳飞满腹疑惑的敬陪末座,便见栾廷玉沉声道:“今儿我和曹阳把大家找过来,不为别的,只是想商议一下该如何应对那宋江!”
宋江自来到宣州大营之后,便长袖善舞、用尽手段拉拢营中诸将,最近隐隐已经有喧宾夺主之势,因此看他不顺眼的人,可不仅仅是牛皋、王贵而已——而向来以武松副手自居的栾廷玉,自然是其中最不满的一个。
曹阳紧跟着道:“攻打湖州各县时,一直都是西军做主力,我等不过在一旁摇旗呐喊站脚助威罢了——但那杭州城却不比其它,乃是贼人心腹之地,便是西军怕也难以一鼓而下,届时自然会有我等建功立业的机会!”
众人闻言皆都是眼前一亮,有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便开始摩拳擦掌起来,这时曹阳却又忽然话锋一转:“可若是营中兵马尽皆被那宋江笼络住,只我红巾军这一千六七百人,又凭什么立下大功?”
众人默然半响,那欧鹏忍不住道:“也不至于如此吧?毕竟咱们二爷才是军中主帅,那宋江再怎么着,难道还能越过二爷去?”
栾廷玉嗤笑一声:“他自然越不过二爷,但凭着和二爷以往的情义,却足能压得住在座诸位!旁人如何我管不着,但我栾某绝不会向梁山贼子低头,做那宋江的陪衬!”
因以往的战绩,红巾军中就没几个人看得起梁山,似栾廷玉这般想的,自然也是大有人在。
但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半天,却是始终不得要领,毕竟整个大营之中,只有朱缅、武松才能挟制宋江这个临时副统制,偏偏他们一个是甩手掌柜,压根不过问军事;一个又念及旧情,对那宋江颇为关照。
似这般情况,却让让众人如同老鼠拉龟无处着力。
“鹏举。”
曹阳见岳飞一直未曾开口,便主动点了他的名:“这些时日,那宋江与你打的交道最多,你来说说看,咱们该如何应对。”
岳飞犹豫半响,见众人都目光灼灼的往来,颇有些期许之意,便一咬牙,将自己心中的揣测讲了出来:“诸位大人,那梁山刚刚招安不久,宋统制便被委以重任,还特地安排在了武松将军身边,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以岳飞观之,其中怕是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