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蜈蚣惊魂未定,死死攥住那白色衣袖,宛若捞到救命稻草。
而在屋子外头,金焕的诡行还在继续,虽说终于不再碰那摇摇欲坠的断头颅,却又开始摸索着在金满林身上乱按,直将那尸首推得快要跌落在地,方才僵硬麻木停下手。地蜈蚣看得实在晦气,心说这赏雪阁也真是绝,阴谋暗杀失踪命案一应俱全,现在还多了个中邪,自己不知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竟会挑这种时候摸上山。
细声细气哭了一阵之后,金焕双眼一翻,直挺挺向院中倒去,“咚”一下砸了个满地雪飞。
“这个我懂!”地蜈蚣赶紧道,“是附体的邪灵走了,得赶紧把他弄回房。”
季燕然将人从雪地里拎起来,探手试了试鼻息。
云倚风问:“人还活着吗?”
“有气。”季燕然道,“只是暂时昏了过去。”
金焕牙关紧咬,脸色惨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蜈蚣后怕不已,哭丧着脸对云倚风解释:“我就稍微打了个盹,没想到他就自己中邪跑了出去,深更半夜的,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
云倚风问:“你觉得这是中邪?”
“啊,不然呢?”地蜈蚣压低声音,“好好的觉睡到一半,突然就去回廊摸亲爹的尸首,又推又搂不算,嘴里还要念念叨叨,这不是中邪是什么?”
云倚风看向季燕然,先前在两人疗伤时,听到隔壁有窸窣响动,出门便见金焕正弯腰凝神,细细抚摸着金满林的残躯,惨淡月光下,他一头枯发被风裹得乱飞如草,煞白脸面上镶一对黑洞洞的眼窝子,画面确实阴森。难怪地蜈蚣会怀疑中邪——除此之外,也实在想不出其它理由。
季燕然道:“这里有我看着,你先回去睡会儿吧。”
地蜈蚣感动非常,赶忙道:“我不困,我不困。”
季燕然又试了试云倚风的额头温度,替他将大氅拉高了些,继续道:“我的被中有暖玉,你气息未稳,需好好歇着。”
地蜈蚣:“……”
哦,没跟我说。
云倚风笑笑:“多谢。”
季燕然将他送回隔壁,回屋就见金焕已经醒转,正在摸索着想下床。
“别别,金少侠,你可动不得。”地蜈蚣迅速扶住他,“想要什么,我去取便是。”
“我想喝点水。”金焕打了个呵欠,“有蜂蜜的话也加一些。”
听他语调这般自然随意,地蜈蚣倒有些吃惊,试探着问:“金少侠……没事吧?”
金焕不解:“我能有什么事?”
地蜈蚣倒吸一口冷气。
晚些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金焕中邪又失忆的事。
地蜈蚣讲得唾沫星子横飞,将那恐怖场景描绘得如在眼前,柳纤纤又怕又好奇,连问金焕:“你真什么都不记得?”
金焕皱眉,过了半天才道:“是。”
柳纤纤却不肯放过他,伸手一推:“你看起来分明就藏了话,平时我不能问,现在局势特殊,大家可都在厅里,你还是把事说清楚吧。”
金焕脸上肌肉抖了抖,失去焦距的双目盯着门外,生硬道:“你们说我半夜发癫,我就当真信了吗?”
柳纤纤听得一愣,地蜈蚣在旁瞪大眼睛:“这话怎么说?难不成我与季少侠还会骗你?”
金焕闭嘴不言,满脸都写着警惕与不信任。恰好此时云倚风睡醒之后,独自寻了过来,一进屋就纳闷:“怎么都干坐着不说话?”
“云门主!”金焕抢先道,“我用半座锦城镖局,向你换一个消息。”
云倚风问他:“何事?”
金焕摸着桌子站起来:“我昨晚当真中邪了?”
“金兄就是要买这个?”云倚风道,“季兄与地蜈蚣当时都在,想要多详细的情形都能说出来,何必花这冤枉钱。”
地蜈蚣立刻扯起大嗓门嚷道:“你看看,我没说谎吧?”骗了大半辈子人,好不容易说一回实话,对方却还不信,啧,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