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钻牛角尖了,温声相劝她肯定听不进去,我便冷下声音,很是严肃的说:“李嫂,我们把你当家人,可你刚才那番话确是在说只把我们当外人。行吧,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多说,你要出院也行,但出院前先把我垫付的医药费还我。”
周惠没料到我会这样说,一边埋怨我不知轻重又一边宽慰李嫂,说我也是担心她才会一时心急说了重话,让她别往心里去。
李嫂却说:“还钱是应该的,出院前我会还的。”
“好啊,那你现在还我呀!”
周惠急得拍了我胳膊一下:“薇薇,别说了。”
“妈,我这是为李嫂好。她自尊心强,不想拖累我们,也不想欠我们人情。若我们继续帮她,或者不要她还钱,她心里肯定不好受,所以我这是在帮她呢。不过我听说她做工的钱都补贴儿子在老家县城买房了,尽剩的几万块也在住院前就治病花没了。就是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凑,才能把医药费凑了还我。”
我说完又看向李嫂,她寡白的脸色挂上了一抹红,但不是因为健康,而是因为尴尬或者羞愧吧。我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再开口时语气便软了些。
“李嫂,做生意都讲究投资,讲究在回本的基础上盈利。但治病不是做生意,无论花费多少钱,都希望能治愈。就算不能痊愈,能延长寿命也是好的,毕竟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有活着才有意义。所以你真的不必因为钱的问题而放弃治疗,钱往大了说是无所不能的,衣食住行都离不开它,可再往大了说却不过是张被赋予了特殊意义的纸罢了,等我们以后死了也带不走哪怕一分。所以你安心治疗,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李嫂可能是被我的话感动到,哭得更明显了,我抽了纸巾替她擦干眼泪,加重语气说:“刚才让你还钱的话,你真别往心里去,那只是被你气头后冲口而出的气话罢了。我们不要你还钱,也不要你感谢,但若你真的想谢的话,那你请你用恢复健康的身体来答谢吧。过两年我可能会要二胎,你能帮我偶尔照看下孩子就行了。”
李嫂泣不成声,用那双瘦弱无骨的手反过来握住我的:“好,好,李嫂不多想了,李嫂会好好治疗,争取把你的二胎带到上幼儿园。”
李嫂总算同意治疗了,我大松了口气儿。周惠也笑:“那不成,还要多活一点,至少把二胎带到上大学。”
李嫂露出今天以来最发自内心的笑:“活到看他们结婚生子最好。”
“对对对,最好活成国内寿命最长的老人。”
我在旁补充:“活成全世界寿命最长的人才更厉害呢。”
“对对对,”周惠笑说,“薇薇说得对,反正只能来这世界走一遭,要努力获得更久一点才不亏。所以你以后可别再胡思乱想了。”
李嫂点头:“我再想东想西的,就真对不起你们了。”
李嫂需要多休息,过了会儿我们就出了病房。下楼时周惠问我待会儿要去哪儿,我说先送她回家,然后去下餐厅,下午顺便去幼儿园接旭旭。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想去看看你的餐厅,也想看看旭旭的学校。”
到餐厅时正是午餐时间,用餐的人挺多的,我便带她去办公室。她四处看看,脸上挂着岁月静好的笑:“装潢得不错,生意还行吧?”
“之前低迷过一阵,好在缓过来了。”
她嗯了一声:“我知道的,是因为我逼葛言和谭欣结婚,他出逃婚礼后被谭欣追讨,而影响到餐厅。好在你后来参加了网络直播节目,因为你甜美温柔的烹饪风格和工作人员的评价而让餐厅有起色。”
她说完又颇自责的叹气:“都怪我,还好算是熬过来了,不然我会更自责的。”
我却从字里行间里听到了其他信息:“妈,原来你一直有在关注我的动态啊?”
她有些难为情:“当时挺讨厌你的,但又忍不住打听你的情况,好几次从你餐厅路过,想进来看看又怕遇到你,只能作罢,但我其实私下点过外卖。”
一旦和周惠拉进距离交了心,就发现了她有很多面。
比如在婚姻中的隐忍,对儿子的无私奉献,此时我又觉得她也有可爱的一面。我假装不信,说她肯定是编出来逗我开心的,而她立马打开外卖APP,翻出历史订单给我看,果然在我们餐厅下了好几次单。
“妈,看来你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心里早就接受我了,只是嘴不肯服软。”
她想了想,有点愧疚:“好像真是这样,我就是一直在和自己较劲,不想承认之前的选择是错的,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还好你是个好孩子,又把我拉到有光的路上。”
“这是我该做的,相反我还得感谢你能早点接受我呢。”
“是我该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