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张安博捻须一笑,带着贾环到隔壁的偏厅中密谈。背后幕僚、吏员们俱是羡慕不已。
贾环和山长商量过后。当天下午,巡抚衙门向下辖的两府三十州县出公文:因冬季征调民夫一万五千人修缮顺天府、永平府河工水利,巡抚衙门向下辖的州县各自抽调五名吏员充当随员、办事。
消息随即传开。
京城官场、顺天府、永平府两府的官场中都是议论纷纷,对张巡抚的命令哭笑不得。所谓抽调,想必俸禄都是由原州县放。这办事抠门的!
更关键的是,顺天巡抚衙门是新设的衙门,谁知道朝廷日后会不会裁撤。那些在本地当吏员的人,怎么肯来顺天巡抚衙门?
官场之中,一个萝卜一个坑,去了巡抚衙门,在原州县的差事,坑位都要被人顶替。万一裁撤,他们的饭碗可就丢了。
连着数日,顺天巡抚衙门中公文往来数量激增,下辖的三十州县的意愿按照距离的远近,通过驿站系统,传递反馈回来:全部都在叫苦不迭,寻找各种理由。
巡抚衙门的幕僚中,由贾环带着五名吏员全权负责此事。按照贾环的意愿,十月二十四日,顺天巡抚衙门下文批评各地衙门态度不端正,但措辞并不严厉。
五日后,公文再次往来。下辖的三十州县叫苦的调子低了一些,开始谈困难、讲道理、摆事实。
十月三十日,顺天巡抚衙门再次下文:因兴修水利一事,向各州县衙门各借调2名吏员。允许三个月后轮换。同时,借调各州县主官的属员一名,参赞各地水利事务。
顺天府、永平府两府的官场被这道公文搅的风云激荡起伏。
在官场中人看来,顺天巡抚衙门大概是缺银钱,找了个借口用白工。但是在官场老鸟眼中,事情就变得很“有趣”了。
第一,借调、轮换和抽调的意思完全不是一回事。借调的意思,吏员还是属于各州县内的编制,还可以回来。而抽调其实是在两可间。再加上一个三个月的轮换,这会带来什么影响呢?
县官要是看那个吏员不顺眼,可以将之打到巡抚衙门办事。该吏员所属的差事,自是可以被顶替。比如,把县衙里的户科主事打出去三个月。你懂的。
而县官这个范畴包括:县令、县丞、主薄、典史。这四位的想法,可以组合成无数中可能。
第二,县令的属员,这个词很有意思。县令的私人幕僚、师爷属不属于属员?属于。县丞、主薄、典史属不属于属员?还是属于。那么知县派谁去,这又有很多种可能。
这其中涉及到县衙、州衙的权力分配和重组。
而在官场资深人士看来,这道公文还有一重解读:派到巡抚衙门到底算是配、坐冷板凳呢?还是算接近巡抚老大人的捷径呢?四品巡抚,顶头上司啊。要是有个亲近的人天天在巡抚老大人面前说主官的好话…
这要看顺天府、永平府各州县的主官怎么想了。
诸如以上的种种猜测,在雍治十年的冬天,成为顺天府、永平府官场中的大事、热门话题。京城官场的视线都一度暂时从李大学士被御史弹劾的事上转移过来。
十一月上旬,各地的吏员、属员纷纷到顺天巡抚衙门报到,计有幕僚十几人,佐官十几人,吏员六十人。
贾环领着庞泽等人,将佐官都找理由打回去,再登记、编录、分配师爷、吏员,以原有的七名幕僚负责监督、分派日常的任务,并开始筹划征调民夫事宜。
磨合几天后,幕僚们手头的事情都轻松下来。
…
…
十一月中旬,冬至节后,已经是寒冬时分。清晨起来时寒风呼号,屋檐下冰棱倒垂,晶莹剔透。
中午时分,山长张安博在住处的偏厅中召集幕僚们宴饮,谈诗论文。偏厅中案几陈列成两排,贾环八人各自落座,举杯共饮,气氛热烈。
张安博看向左手侧第一个位置的儿子张承剑,笑着道:“如何?”
张承剑心悦诚服的道:“父亲高见。”他之前并没有觉得贾环如何厉害,将信将疑。但这一番手段施展下来,果然是出类拔萃。正所谓:锥处囊中,其末立见。
张承剑对贾环举起酒杯,“子玉才华横溢、能力绝,不愧能得到大宗师、总宪、大总裁的称赞。我敬你一杯。”
贾环微笑着举杯饮了一杯,道:“世兄缪赞,是合大家之力才有现在的局面。”这话也不算谦虚,是事实。
他对官场的了解没有那么深入。只是牵头出主意,列出目标,搞头脑风暴,集思广益,有左、田这样的官场老手在,才有最终来回几道公文,让各州县屈服。
等张承剑敬过酒后,左、田两名师爷齐齐起身向贾环敬酒,“贾兄才具秀拔,我等自愧弗如。前些日子多有得罪,请贾兄见谅。”
这算是接纳贾环进入巡抚的幕僚团队。
贾环笑着点下头,喝了酒。他心里其实有点哭笑不得。山长留他,是要教授他学问。他留下来,一则是缓缓心情,二则确实有求学的意愿。幕僚只是副业啊!
庞泽、何幕僚四人都是笑着摇头。他们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现在这点局面算什么?当年救灾时,可是连续数次惊心动魄。
酒宴的气氛很热闹,正说着贾环九月份在京城写的美人诗时,一名长随进来在山长耳边说了几句。
张安博笑着点点头,等酒宴结束后,神情淡然的道:“伯苗、子玉、士元,你们三人跟我去一趟书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