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相思如风,自以为过眼不见,其实早已无孔不入。何况,他是能记住谢澜安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每一次素手弹拨,每一个细微表情的胤衰奴。
这一刻,过往所有细节,都随着急于星火的催鞭涌入胤奚脑海。
“你只当我与你合眼缘……”
“我们之间有些香火情……”
“恩,因心而已。能因心起,也能因心灭,我不信这个……”
“我若倒行逆施,天地开眼诛我灰飞烟灭……”
“我熟知北朝将领的用兵习惯,你不生疑吗?”
“我做噩梦,就睡不好。”
“阿澜,你教了我六年!六年……”
“哈哈哈,胤衰奴,你什么都不知道!”
——阿奴,为我唱首挽歌吧。
溅起飞泥的马蹄一下下踏在胤奚心上,他左胸忽然绞痛难忍,忍不住勒缰伏在马背,冷汗透衣。
他立过誓言,对她永不相疑,永不相问。
所以从前无论有多少反常的细节,胤奚都一一放过。他宁可相信她是神女,是救世之主,是自含天机的真凤,那么一切不可解释的端倪在她身上,都合情合理。
他愿她是刀枪不入的神明,可为何,她又好像带着伤痕漂泊了好久……
从小听着阿父讲神鬼志异故事长大的胤奚,眼眶发红,发力夹紧马腹。
快一点,再快一点,他想: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什么都不推究,我只要那些鬼邪死伤的事离谢含灵远远的,我只要她生生世世长命百岁。
“统领!”好不容易追上前方马屁股的肖浪喊,声音急切:“你看城中!”
一心赶往黑石硖的胤奚已不知今夕何夕,周遭何事。他循声侧目,但见肖浪所指的长安城外郭方向,黑烟滚滚,火光冲天。
“长安起火了?”一名禁军失色,极目远眺,“那是哪支军队的军旗?”
渭城与长安不过一水之隔,他们在此地能看到火光掩映下,一排不属于北尉的玄底大旗竖列城头,却看不清旗上标志。
胤奚心头微跳,理智稍回,转头扫过随行人数,立刻掉头奔向长安城。
三千禁军追随在后。
一队人马带着悍不可当的气势赶到长安城下,看清城头树起的军旗上,赫然是闪着金光的“治”字。
这一刹,胤奚喉头滚动,俨然从刀里火里趟了几来回。她就在长安吗……她若在城中,为什么会起火?她安全吗?谁在身边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