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再进了!谢大人!”
御林军节节败退,统领牟逵手中的枪杆使钝了,身边袍泽被剿杀至只剩千人不到,却仍顽强抵抗。他望着对面阵中央的那道雪色倩影喊:“修平十年,谢大人解庾氏逼宫之危,何等天人风姿,忠肝义胆!卑职一向敬重您,何以今日反学逆贼?一失足成千古恨,请勿执迷不——”
一柄环首刀猛地照他颈侧攫来,牟逵甩动枪尖,搪住贺宝姿的刀,不及回防空门,被肖浪踢腿踹中侧腰。
若非身边侍卫挺身挡上,肖浪跟着袭来的匕首便会洞穿牟逵的心脏。
牟统领眼睁睁看那名为他挡刀的侍卫倒下去,瞳孔溅上了血。
“你是个好儿郎。”谢澜安在马上说,身上的白衣被血染上了斑斑红梅。她声音沉静,“让开路,你的兄弟们便不用再死了。”
牟逵仰天苦笑一声。当年他们面对靖国公的数千私甲,只有一百个人,尚且守卫着陛下不退半步。今日眼前纵有千军万马又如何,不过是死尽一兵一卒!
陈勍站在紫宸宫前的高台上,望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凌乱的帝袍在风里翻飞。
当时舅父叛国,是谢澜安救驾,今日她如法炮制,还有谁能救他?
玉面凝霜的女郎若有所感,移目望去。
二人隔着一段玄黄血路遥遥相对,谢澜安道:“蓉蓉如何?”
为她牵马的池得宝猛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向高台上传达:“蓉蓉如何?”
女子的吼声在殿阙间惊起回音,为优势一边倒的战场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悲凉之感。
陈勍目不瞬睛,盯着那抹白,忽笑了笑,觉得这女子真像开在悬崖峭壁上的血荆花,在这狰狞恐怖的厮杀阵中,非但毫不违和,反而成为血腥中唯一纤尘不染的亮色。
他在丹墀上动了动唇。
彧良公公尖细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下来:“这些战士……因你而死……灵……何安……”
谢澜安冷笑一声,没耐心探究陈勍的原话。反倒记起,她在北府大营祭奠北伐将士的亡魂时,褚豹也说过类似的话。
这些男人好像觉得女人天生胆小,最怕被冤魂索命,死到临头,还欲将死人的阴鸷推在她身上,想让她日夜不得安宁。
一串不合时宜的云板声从后苑传到中殿。
报丧之人从复道绕上阶墀,不等趋至皇帝身边,便被广场上的喊杀声吓软了脚,就地磕头:“陛下……绾妃娘娘她——殁了。”
陈勍麻木地转动冰冷的眼珠。
谢澜安的心很轻地抖了一下。衣角一凉,又一个试图先擒主谋偷袭过来的御林军,被武卫斩杀马下。谢澜安低头轻瞥在袍角上洇开的那团血。
还是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年少自夸风流,欠下的那许多闺怨情肠,雨打风吹,都没处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