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衣带宽荡,瘦骨支离,但群臣面逢大君,精神备感振奋,跪倒山呼万岁,算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大宴在丝竹笙歌中落幕后,尉迟太后先派人将皇帝送回寝殿,而后乘葆盖华辇,起驾回宫。国师身着毳衣于辇下随行,在漫天雪花中听辇中人淡声吩咐:
“新春佳节,理应送南朝一分贺礼,国师拟书吧。”
国师意会:“只恐这份礼,有点大啊。”
“察见渊鱼者不祥。谢澜安纵智通鬼神,”乘坐软辇依旧身姿笔挺的尉迟太后,幽然一笑,“——也并非全无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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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五,雪霁春容。
坊间百姓忙着送穷拜财神,东西大市卜得开张吉时,开始了新一年的买卖生意。
受任黄门侍郎的楚清鸢一早换上靛青色官袍,入拜皇帝。
陈勍赞赏地点点头,命他平身。“朕听说许多进士科的才彦,感念谢中丞倡议开科,年后皆至乌衣巷投刺拜谒,你却不曾去?”
楚清鸢一听便知,陛下布有耳目在坊间。
此事他也有所听闻,除了前三甲外,进士甲等第四名邝逢辰,便是考前曾在女学馆外蹭课数月,一度沦为秦淮一景的寒士。他高中后报李投桃,无可厚非。而第五名的扬州白日昭、第六名的荀祭酒不记名学生徐敏,由来与谢氏有交往。
单独论之,去走动皆情有可原,然而放在一起看,便显得谢氏门庭过于张扬了。
楚清鸢隽容清正:“臣受陛下深恩,唯铭感陛下隆德。至于中丞,并无渊源,岂好唐突拜访。”
陈勍暗自点头,貌似闲谈地问:“对陈郡谢氏,卿如何看?”
楚清鸢眉心微动,道:“谢氏百年门第,恐非小臣能够置喙。”
陈勍摆了摆手,启用他,便是想听一个两边不靠两袖清风的人说些实在话。“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楚清鸢腹稿早在心中打好,等的便是这句,当下揖手:“臣以为,可留谢氏制衡北府。”
他有多出来的记忆打底,眼界已非上一次面圣时可以比拟,为皇帝分析西北两座军府的形势,鞭辟入里,而且不像上一回愣头青似的表现自己,话头留得恰到好处。
皇帝听罢,不禁深思半晌,继而深感自己睿智,眼光独到地选对了人才。
陈勍心怀开畅不已:“你虽非状元,依朕看来并不输榜首。彧良,将朕年宴上新收的云州贡茶赐予侍郎。”
彧良公公颔首称诺。楚清鸢忙躬首谢恩。
他在心里衡量了两番,斟酌着道:“陛下,臣还有一言。”
“讲。”
“臣以为……调状元胤衰奴去荆州,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