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为女学子开设学馆的地方,就在女卫们住所的旁边。
这处宅院是谢氏自家产业,后面是宿舍,前堂划成书馆。资用不足的学生在此投宿,起居方便不说,只要一想到近邻都是身怀武艺的女娘子,这些路途波折的学子们连晚上睡觉都踏实几分。
馆主由谢晏冬担任,为来自五湖四海的女士子集中授课。
常乐和阮韶亭做谢四小姐的助教,负责夯实学生们的基础,以及挑选适合各人的经义书籍。每日食宿纸笔所费,自然由谢女君全包。
“好大手笔!”
京人感慨,黄白之物对谢家来说不算什么,难得的是连谢家小姑奶奶都出山授课了,更不要说还有殿中侍谢策入馆讲习。
外人赞叹,常乐也对表姐仰慕得不行,她和阮四娘是到了金陵后,才得知谢澜安邀她们姐妹上京的缘由,先前还把常乐高兴坏了,“想不到我小小的肩头上,还背负着为同袍教书的重任呢!”
“你不是。你是考试的,四娘才是教的。”谢澜安一句话戳破小表妹的翘尾巴。
阮家在钱塘也是响当当的一等世家之流,常氏稍逊,所以阮四娘的学识虽然高出常乐,却只能避考。
这是为了大局短暂的妥协,阮韶亭能理解。
表姐与她说了,等首届恩科顺利推行,有中举的女子做出榜样,日后在各州各郡开设女学便是顺理成章。等到高门不再侵占寒门名额的那一日,参考条件便可放宽。
除了谢氏姑侄二人,荀尤敬的门下弟子也被谢澜安下帖请了个遍,到馆中为学子们轮流上课。
这些人走出去不输太学博士,如此珠玉琳琅的师资阵容,让满城的待考学子眼馋不已。
女学馆的前门常开,除了一道门槛,谢澜安并未设任何明令不许寒门学子旁听。可不知是摸不清深浅、碍不过礼法,还是拉不下身份坐在女子末席,几日下来,几无一人敢迈过那道门槛。
人心的门槛,从前挡在妇人脚下,如今调了个个。
唯独有一个寄住在庙里的寒生,每日孜孜不倦地守在学厅窗外旁听,一点不在意脸皮。
这桩逸闻传到谢澜安这儿,她笑着说:“这是个聪明人。”
端午之后她也问过胤奚,那日的曲桥问礼,是不是他出的出意。
当时谢晏冬正巧从文杏馆过,进来给小郎君正名:“此事含灵可料错了,他哪里敢瞒,还主张如实禀告你呢。是我压下了消息,想给你个惊喜。”
当第二批女学子到达金陵,谢澜安又做了件大事,开藏书楼。
士族子弟启蒙时随手撷取的一本书,可能便是寒门读书人苦求一生也见不到一字的珍本。都说士庶天隔,那么她便将这面墙打破个彻底。
谢澜安将市面上早已失传,只珍藏于谢氏书阁的所有孤本流入坊间,这些书籍囊括了各家注评的经史子集、医药百工、风水地舆等等方面,士人传抄,一文不取。
其他敝帚自珍的世家听说此事,眼珠子都瞪红了!这个举动,引发了上京文人的一阵抄书狂潮。
皓首穷经的老儒捧书痛哭流涕,春秋尚茂的俊彦面南而揖,他们将谢澜安视作“君子成德”的典范,金陵一时纸贵。
一时间,京中处处有琅琅读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