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脑子里盘着各种猜测,莫凌一时半会儿集中不了精力,感受着四周池水的温暖包裹,身心皆舒适,突然,他的脊背猛地一挺,脑海中闪过一道念头,而后越想越觉得合理,睁开眼来,看着闭目而坐的冬离,面上的神情清淡文雅,让人不由生出一丝怜爱。
他忍不住将手伸出,在即要触到她面庞时忽地顿住,长吸一口气,他收回手,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来时,其内一片清明,先顾不了别的,事不宜迟,还是尽早着手驱解紫武留在冬离体内的那些元力吧。
主峰上,关桥仔细打量了一眼尤欣欣脖颈上的纹绣,没有追问,而是问及莫凌:“闭关了?”
“也许是,只说后山不让人沾边!”尤欣欣同样打量了一下关桥,“这些年你都忙什么了,这会子怎么神情恍惚的。”
能不恍惚么,瑶山出了那么大的事,关键还关涉着冬离,以及最近他一直在跟踪的王千引。
“你有没有看到冬离怎么样了?”
“应该没死!”尤欣欣没有好气。
关桥闻言,虽面有不悦,但不想多理会她:“君上把我急急地叫回来,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只说你回来后就别再乱走了,等着他找!”
关桥点点头,他估摸到莫凌可能的用意,遂依然回到自己的屋里,闭门不出,只待莫凌召唤。
但是他想清静,尤欣欣不给啊,没待几日,他的门就被一阵紧急地叩响了。
“你听说瑶山的事没有?”尤欣欣才从东焱那里闻得消息,就跑来找关桥。
关桥不愿多谈,这仙界天是要变了。
“难怪冬离昏死过去,天帝出手,哪有好怕活路。”她指指后山,“君上应该就是忙着救治她吧,也不知能不能救活。”
刚才来时的路上,她一直回忆莫凌刚回来时的神情,以期从中判断出冬离的情况如何,但是想来想去,并没有发现莫凌当时的脸上有任何类似绝望啊什么的神色,想来他是有办法有自信救活冬离的。
关桥瞅了一眼尤欣欣,暗想东焱域的高驰会站在哪一方,会不会被罗沧争取过去。
甭提东焱域了,便是西泞域,他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
尤欣欣接下来又问了许多问题,都被他一一敷衍过去了,尤欣欣不欢而撤:“我看这雪凌山,呆不了多久。”
其后,二人互不相干,时间过得也很飞快,一旦沉浸至修炼当中,时间不经意间就流逝,想挽都挽不住。
两百年的时间转瞬功夫,后山的池子底,莫凌重新睁开眼来,对面的冬离仍旧双目紧闭,只是整张脸颜色黯然,不过洗把脸就会不一样,可他不愿伸手替她拂上哪怕一下,任由那些污垢覆在她的脸上。
体障驱完了,紫武的元力也被他疏导得差不多,仅缺最后一步,运转一个周天,若转通顺了,即是成功了。
这最后一步,他打算把冬离抱到竹舍里做,因为一个周天做完,按理,她就会彻底清醒过来,她要是发现自己在池子底,怕是会不适。
想着,他就抱着冬离浮出水面,就如当初在巅池时,出得水面之际,他便将自己和冬离蒸得干干爽爽,滴水没有。
将冬离平坐于床铺上,竹舍有一间屋子里专门铺设了床铺,只是从来没有人睡过,以前则炎过来,但过来后极少睡觉,多数是拉着他下棋,要不就是没事找些事情做,总归不会睡觉。
待冬离放置后,他即拉起她的双手,助她将体内混合了青华和紫武二人强大元力的气脉调遣运转,那些元力实在太过浑厚,他推动起来着实费力,所以,一个周天运转下来,整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当成功运转完毕后,他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他瞅见冬离长长又弯弯的睫毛颤了颤,他遂收回手,静静地等着冬离醒转。
睫毛再次一个轻颤,然后,带动眼睑缓缓抬起,露出一对灿若星辰的珠眸来,那珠眸里的光直直地射出来,无心地落到他的眉眼之间,最终撞进他的眼窝。
许是因为初醒,冬离的眼睛带着茫然和迷离,可偏偏一对瞳孔晶亮无比,如此直有慑人心魄的感觉,莫凌的视线一时间竟被她这目光给锁住了,半晌移不开去。
而他不自知的是,他的双眼在与冬离对视的时候,不自觉地变得柔亮,让初醒的冬离心头不禁跟着一酥,于是眼睛里更加水润迷离,直迫人心。
莫凌豁地站起身来,掉头就走,走得有点急,步伐也有点狼狈,他竟似不敢再在那间屋里多待一般。
冬离看过来的那一眼确确实实是触动到了他,甚至在那一霎,他数万载雷打不变的心跳频率竟然破天荒地漏跳一拍,而他心上那根结实紧绷得罕有人能撼动的劲弦也似被撩动了一下,发出铮铮之响,至这会儿,余音都还在胸腔内缭绕,怕是要许久许久才能彻底消散。
莫凌深吐一口气,抬眸望了一眼远处郁葱的山谷,眉头在不自觉间微微蹙起。在整个仙界痴恋他的人,单据他知道的就不在少数,她们的目光他也看了不少,只是从未有谁的目光能如刚刚冬离那一眼触动到他的内心,在他看来,那些目光中无非充斥着对他容华的贪恋,对他身体的占有,对他地位的垂涎,对他不可得而生的不甘心,其间是各种试探,勾引,魅惑,各种虚荣,肤浅,轻佻。
而冬离,明明一脸污垢,甚至浑身气味刺鼻,可她的那一眼,除了单纯的痴迷和不舍以外,看不到其他的杂秽,之前,她每每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单纯清澈的,只是那会儿她精气没有打开,混沌一片,致使她的珠眸似蒙了一层灰雾一般,就算其内有什么深深的念想,也体现不出来。如今体内重重障碍算是彻底清掉了,皮肤上覆满污垢,但双目却是前所未有的有神彩,一眼就令人移不开眼去,便是他这般定力的都像是被下了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