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就是死者刘永年,说说你当街杀人的原因。”老警察声音仍是不紧不慢不高不低的。
旁边的小女警好像一下子意识到,眼前这个,不仅是个可怜的被多次拐卖的小年轻,还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想想那当街被菜刀砍死的刘永年,再想想被害人尸体被剁了几十刀血肉模糊七零八落的样子,还有那把砍卷了刃的凶器菜刀。小女警皱皱眉,觉得有点反胃。她那如洪水般即将泛滥成灾的同情心一下子收回来了大半。
“报仇”
“报仇?什么仇?怎么结的仇?”
“他害了我的。。。。。。”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姑娘,说是妹妹?也搭不上啊。说是同学朋友?显得关系太远太平淡。说是恋人?算了吧,她一辈子活着清清白白,走了也是干干净净的走。这么说白污了她的好名声。更何况,他们也没明白定过亲。其实更贴切的说,应该是他暗恋的人。但是他不能说出口,他这些年活的太脏了,最后还是这么个死法,太脏了,说不出口。“恩人,”他最后这样说,“是一个心很好的小姑娘,我以前总吃不饱饭饿的头晕,她老从自己家揣馒头出来带给我吃。”
“哦?刘永年害了你恩人?”
“对!02年!她走得时候才13岁,你们要不信,可以去查查‘黑山苯中毒事件’,当年闹得很大。黑心老板,贪便宜用的胶水不好,里头苯太多。你知道苯吧?我也是听她村里人说的。苯中毒导致血癌,那一年病了三四十个,死了七八个,里面一大半都是我们县的人,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姑娘小伙子。没法子,大家出去打工的地方不多,都靠一个介绍一个这么来,所以爱扎堆。她是里头最小的一个。黑山镇十来个箱包作坊的老板都被抓进监狱里去了。就是判的太轻!害了人,难道不该一命抵一命吗!?这才七八年,就出来了。”
“惩治罪犯是公安局、法院,是法律的事!这不是搞个人英雄主义的年代!杀人报恩?!你把你自己一辈子也搭进去了知不知道!?你今年多大?听你这么说不超过20岁吧?要是没干这事儿,在外面干点儿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我不是为了报恩!我杀人跟我恩人没关系!我就是想弄死他!这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儿!”罪犯很愤怒,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被看守着他的两个武警捺着肩膀按回了原位,“你根本不懂!我也不怕死!我早不想活了!那个人渣!弄死他我痛快的很!”
“你先别激动。”老警察安抚他道,难得遇上一个交代犯罪过程这么配合的罪犯,他也想顺顺利利赶紧问完,“先说说作案过程吧,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儿?你回过河西?”
“嗯,我两个月前回去的。逃出来这两年,我在工地上打了不少零工,攒了点儿钱。我本来想着她肯定早就结婚了,那儿的人结婚都早。说不定她孩子都有了。我想着,回去看看,万一她过的不好呢?那我手里还有俩钱,能帮帮她。要是她过得好,那我远远看上一眼就算了。”说到这儿,他声音低了下来,“谁知道回去一打听,小一辈的都不记得她了。老一辈的人跟我说,人都死了七八年了,埋在她们村东边的山上。”
小女警抬头看了罪犯一眼,这会儿她又不太觉得这犯人真的穷凶极恶无可救药了。虽然他说起话来很平静,但她总觉得他像是快要哭了,“你去山上找她了?”她问。
老警察看了小徒弟一眼,罕见的没有出声制止。
“嗯,我去了。我在山上转了两天。”他长吸了一口气,两只眼睛睁着,里面的眼泪河一样淌出来,转瞬就流了一脸,“我。。。。。。我找不到她的坟。”他用带着手铐的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溢出来,濡湿了手背。
审讯室里一片静寂,没有人出声说话。小女警深深低着头,脸都要压在手里的笔记本上了。她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一只手拧住大腿使劲儿用力,生怕自己也忍不住哭出来。
过了会儿罪犯缓过来了,拿手背在脸上呼噜了一把,也不等问,接着交代,“后来下山问了,才知道那边没结婚的孩子去了,往土里埋的时候是不能留坟堆的。我白找了。后来我就坐大巴去了山北省,到了黑山镇下车,在车站门口的超市里买了把菜刀别在腰上。又在超市旁边的馆子里吃饱了,觉得身上有劲儿了,就去找姓刘的了。后来敲门,出来个女的可能是他老婆,说他不在家,上街了。我就去街上问,打听到了他,还专门当面问清楚了他就是刘永年,我就下手了。”
“只凭个名字?你就不怕杀错了人?”
“不怕,我提前打听好了,这个镇子上就他一个叫刘永年的。”
“你怎么知道他家的地址?也是打听出来的?”
“不是,我恩人以前在他的作坊里打工的时候,给我寄过一封信,寄信的地址我一直没忘,写的就是‘山北省来马营市黑山镇刘永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