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先帝遗诏辅政?”窦夫人膝行而前,拉着窦婴的手。“夫君,你现在还是辅政大臣吗?”
窦婴语塞。又强辩道:“没错,我的确不是辅政大臣了,就连现在的官位都是梁啸帮我争取来的。可正因为不能坐视不理。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落井下石的事我做不来。”
“夫君,我岂敢让你落井下石。我只是希望你能为考虑一二,莫要玉石俱焚。”
窦婴喝道:“富贵我自得之,我自失之,也是天意。”
窦夫人还待再说。窦婴沉下了脸,转过头。窦夫人无奈。只得退了出去,关上房的门,倚着墙壁,掩面而泣。窦婴提起笔,听到屋外的饮泣声,眉毛轻耸,有些犹豫。他想了想,咬咬牙,大声说道:“大丈夫立身于世,但求无愧我心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说完,他铺开竹简,奋笔急。
梁啸起身,看着快步走来的陈须兄弟,再看看随行奴仆抬进来的几只大箱子,大感意外。
“二位,你们这是”
陈须挤出几丝笑容。“哈哈,今天是来和梁君侯分家的。”
“分家?”梁啸猜到了几分,不由得眼角微挑。天子让他搬到庐山去“静养”,他已经猜到了天子要赶他长安的意思,所以着手处理茂陵的庄园。可是他没想到天子这么绝,居然连他在陈家的股份也要撤出来。庄园是不动产,股份却是活水,每年几百金的红利是一个长线收入。
看来情况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一些。友谊的小船果然是说翻就翻啊。天子如此,陈家兄弟也是如此。
“是的,朝廷有意要将我家的铁作收为官营,这生意没法做了。”陈须摆摆手,让奴仆们将箱子抬上来,摆在梁啸面前,上前将箱盖一一打开。一摞摞金饼露了出来,在阳光下金光闪闪,晃得人眼花。
“本金一千金,今年的红利五百金,再加上千金,算是我兄弟违约的赔偿金。”
梁啸扫了一眼,笑道:“这儿可不止两千五百金啊。剩下的那些,又是作什么用的?”
陈须搓搓手,把目光转向陈蟜。
陈蟜哈哈大笑,上前拉着梁啸的手,故作神秘的说道:“早就听说君侯种的菜来自西域,味道鲜美,我们兄弟垂涎已久,只是一直没机会尝一尝。如今君侯要去庐山养病,我们打算趁火打劫,将茂陵的那几百亩菜田买下来。君侯,你开个价吧,不管你开什么价,我们兄弟都要定了。”
梁啸笑了起来。陈家兄弟笑得很假,但他们却很够意思。长安最好的地号称土膏的那种是一亩一金,他现在拥有的土地,加上卫青送的一百亩在内,总共只有七百亩,陈家兄弟送来的金子至少有一千五百金,这个价格很厚道。
“感谢贤昆仲的美意。不过,我不能把那些菜地卖给你。”
“为何?”
“其一,那些菜地不值这么多钱。其二,我已经把那些菜地卖给别人了。”
“卖给谁了?”陈须松了一口气,却不敢表露出来。“可曾卖亏了?”
“赵国王彬。”
“赵国王彬?”陈氏兄弟互相看了看,都摇摇头,不知道这个王彬是谁。
“就是宫里王美人的兄长。”
陈氏兄弟一听,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王美人是阳信长公主刚刚送进宫的美人,很得天子宠爱。梁啸把地卖给她的兄长,恐怕不是交易,而是送礼。既是想通过王美人向天子求情,又是对陈家在关键时刻不肯出手帮助的鄙视。他宁可救王美人,也不肯去求皇后。
“这个卖了多少价?”
“没要钱,送的。”梁啸轻笑一声:“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我现在不敢奢望太多,只想能在庐山静养,不要再节外生枝。如果能用几千金买个平安,还是值得的,你们说是不是?”
陈氏兄弟相对无语。这个耳光打得响亮。他们想用两千金买心安,可是梁啸差这两千金吗?他的确不如陈家有钱,可是他也不穷,根本不差这两千金。
“不好意思,二位来迟一步。”梁啸笑眯眯地看着陈氏兄弟。“本金和红利,我都收下了,违约赔偿金是我应得的,我也收下了。其他的还请二位带去。你们想吃新菜,以后可以去王家。我想,这一天不会太远,听说王美人好像也有身孕了。”
听了这话,陈氏兄弟脸上火辣辣的,无地自容。
话不投机,陈氏兄弟也不好多呆,说了几句没什么营养的话,便起身告辞。他们想留下那些买地的黄金,梁啸却坚决不收。陈氏兄弟无奈,只得带着黄金怏怏而去。
梁啸只用了三五天的时间就处理完了长安的产业,带着家人赶往豫章。不搬家不知道家当多。初来长安时,只有他和老娘、李蓉清、荼牛儿四个人,衣食无着,现在离开长安,仅是留下的亲近奴婢就有五十余人。这还是将大量的农奴和田地一起送给王彬的结果,否则人数会更多。
一行近两百人,三百多匹马,一百多辆大车,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长安。虽说梁啸走得很低调,但收到消息的人还是不少。不少游侠儿自发赶到城外长亭,为梁啸送行。
气氛有些压抑。曾几何时,梁啸是他们的偶像,激励着他们从军征战,立功封侯。转眼之间,梁啸就因为触逆了天子被赶出长安,贬往豫章。富贵可期,可是富贵又是如此的脆弱,不由得他们不多加思量,是不是值得用生命和自由去换取这似乎不怎么靠得住的富贵。
送行的人群中不乏窦家子弟,窦婴本人也亲临现场。事实上,这些窦家子弟之所以会来为梁啸送行,有很大原因是因为窦婴。
对窦婴的到来,梁啸非常意外。“魏其侯,你这么隆重,我怎么当得起。”
“当得起的。”窦婴端起一杯酒,轻声笑道:“你们虽然年岁相差甚远,可是一见如故。我年纪也不小了。这一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梁伯鸣,满饮此杯。”
梁啸皱皱眉,觉得这句话有些别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不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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