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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意卿作为当事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倘若换成平时,以他的傲气,少不得要大发雷霆,可现在,他却半点气也生不出来,望着眼前朝思暮想的心尖人,只觉一股难言的喜悦将胸膛填满,要不是顾及她现下对自己还没什么好脸色,他恨不能马上冲上去将人搂入怀中,紧紧地,一辈子不放手。
“阿珩……”他干哑地唤了声,长睫飞快扇动,低垂下来,“你近来……可好?”
沈盈缺听出他声音里的胆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懒得多想,收回视线无甚表情地答:“托殿下洪福,我姑且还活着。倒是殿下,这大半年一直禁足在东宫,不准涉足朝堂,怕是不好过吧。”
她言辞里的机锋尖锐到毫不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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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意卿的心狠狠往下一沉,知道是自己活该,苦笑了一声,没有反驳,只道:“你无事就好。这里是羯人的地盘,你作何跑这里来,还带了那么多轻骑?看着像是沈家的部曲。可是落凤城出了什么事?外头那些羯兵,也是你命人收拾的?”
沈盈缺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常道:“是我干的。眼下南北两边已然开战,落凤城作为交界地,自然也要尽快防备起来。粮草、辎重,还有兵马,城中都还短缺,我是取道此处,去流月城求援的。半路遇上这些羯兵,便顺手打了。”
这话说得轻巧,但萧意卿扫一眼废驿内到现在都还没收拾完的战后残局,便知当时状况有多凶险。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后怕地攫住沈盈缺的手腕,“这里太危险,你不能再多逗留!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去。兵马粮草我这还有,你带些回去,足够应付到战事结束。”
沈盈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甩着自己的手,斥道:“放开!你放开!”
槐序和夷则疾步入内,一人一只手,硬生生将萧意卿从她身边拽开。
外间留守的黑甲卫和百草堂暗卫也跟着围上来,隔着隔间狭窄破败的小门,怒目警告地瞪视着他。
萧意卿挣扎着扭动两只被反剪到背后的手,对这些毫不遮掩的敌意视而不见,一门心思焦急地冲沈盈缺喊:“阿珩,我知你现在不肯信我,之前的一切,也的确是我不对,我没有脸求你原谅,但这回,我当真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你好好的。”
“是吗?”
沈盈缺挑眉睨着他,眼里满是讥讽而怀疑,“太子殿下的好意,我可无福消受。况且这次行动是我提出来的,我若不身先士卒,如何能叫城中百姓相信,我沈家军依旧能征善战,和当年一样能护住城池,护住他们?”
萧意卿被她神情和言语里那种陌生的冷漠刺痛,心口一阵痉挛。
曾几何时,她看见自己的时候,脸上只有抑制不住的欢愉,望向他的目光也热烈而明亮,像盛夏火热的骄阳,无论荀皇后如何挖苦贬低他,她都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值得她所有炽烈的崇拜。
可现在……
闭目艰涩地咬了咬后槽牙,萧意卿重新睁开眼,看着她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落凤城里的百姓,还是为了他?”
沈盈缺眼皮一跳,虽不曾细问这个“他”是谁,可两人似乎都心知肚明。
“这与太子殿下无关。”她冷淡道,眼里的警告和不快昭然若揭。
萧意卿冷笑,“究竟是无关,还是不想说,阿珩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你敢摸着心的良心,对天发誓,你此趟出城,只是为了帮落凤城寻找救援,没有存半点去找他的心思?”
沈盈缺睫尖一颤,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
虽然没有承认,但这一细微反应已足够说明很多东西。
萧意卿顿时咬紧牙关,明知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仍旧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生生从胸膛里掏挖出来,放在火上“滋滋”煎烤一般,痛苦难言。
“他有什么好,你为何非要选他?!一次也就罢了,还要选第二次。那样一个下贱种,血脉卑贱,出身肮脏,给孤提鞋都不配,哪里配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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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声吼道,忘了自己皇室子弟的矜贵,和平日的良好教养,一个劲地朝前伸长脖子,像一头发狂的猛虎,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沈盈缺,红得快要滴下血来。
槐序和夷则两个人一块咬牙发力,额角脖颈暴起青筋,都几乎拽不住他。
周时予急急上前,张开双臂,将沈盈缺护到身后。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听着他盛怒之下不管不顾放出的厥词,他心里又是生气又是着急,唯恐他说漏什么,一面紧张地瞥着沈盈缺,一面急吼:“太子殿下慎言!少主公是你的亲皇叔,尊贵无比,岂容你随口胡乱编排!”
“胡乱编排?”萧意卿冷冷地哼笑两声,轻蔑地睨了眼周时予,“你是他的贴身内侍,对他的身世最是清楚。孤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清楚?”
“你、你……”
周时予气得面颊通红,浑身发抖,碍于主仆尊卑,又不敢对他做什么,只能指着他鼻子肚子磨牙。
却不料一阵风从他身旁刮过。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沈盈缺已经站在萧意卿面前,照着他的脸颊,抬手就是一巴掌,“你放肆!广陵王殿下出身皇室,血脉正统,又是抗击羯人的英雄,岂容你信口侮辱?再敢多言他半个字的不是,看我敢不敢把你的皮扒下来,丢到乱葬岗喂狗!”
守拙吓白了脸,抖着拂尘急道:“郡主慎言,这可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