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公子似是有些尴尬,给冯小姐使了个眼色教她莫要乱说,冯小姐别过了脸,只做瞧不见,
且招待我们坐下,唤童仆奉上点心茶水,娓娓道来:“我家哥哥自小与玉石街的卢侍郎家小姐卢青瓷订了亲,后来卢小姐的父亲犯了事,给发配边疆,形势所迫,本也是我家谨小慎微,怕受牵连,便与卢小姐退了婚。卢小姐当年可是对哥哥一片痴心,现下家破人亡却失了婚约,哪有不恨我们冯家的道理。哥哥为人,小女倒可以保证,断断不是会与人结怨的,以小女来看,八成是那卢小姐知道今年科考对哥哥至关重要,才请了甚么歪门邪道来哥哥与作祟。”
冯公子轻吒道:“佳琪,怎生在贵客面前如此没规矩?少来乱嚼舌头,卢小姐并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
冯小姐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家里失势,又做不得冯家少奶奶,千金小姐成了落毛凤凰,怎生会不恨哥哥?”
冯公子白面微微泛红,怒道:“谁要你多言了,速速回绣房去罢!这么大姑娘,一点礼节也不懂!”边告罪道:“舍妹给惯的没了边儿,不知分寸,还望两位莫要与她计较。”
我和李绮堂忙道声不敢,冯小姐偏不走,道:“哥哥,我本便不大喜欢她那故作可怜的扭捏样子,你想想除却她,还能有谁恨你?若当真是她来害你,我必不会善罢甘休,现下两位贵客在此,正是驱邪的机会,不诉与人知,再有甚么事情,后悔可晚了!”
冯公子略有些踌躇,仍坚决的说:“定然不会是卢小姐,你莫再多说了。”
我忙多嘴问道:“不知卢小姐现在何处?若当真有纠葛,不若问清楚还好些。”
冯公子欲言又止,冯小姐道:“这个。。。。。小女也不大清楚,只听说那卢小姐给抄了家,亦不知晓到流落到哪里去了,教家丁满京城的问问,不怕打听不出来。”
李绮堂问:“不知冯公子意下如何?”
冯公子梗着脖子道:“小生,不信卢小姐是使歪门邪道之人。”
瞧着冯公子那样子,倒有些像对卢小姐用情颇深,怎生也不肯怀疑卢小姐。
冯小姐忙道:“哥哥,横竖我那未过门的嫂嫂并不知晓此事,不若我们寻了卢小姐,若当真不是她,不亦是替她洗刷冤屈了,何况莫非哥哥不曾想她?再见一面,不也是好的么?”
冯公子浑身一僵,倒像是给冯小姐说动了,便不再出言阻止。也许他仍想跟那卢小姐再见一面罢。
我和李绮堂对望一眼,总觉得冯公子以前和卢小姐许是两心相悦,奈何身不由己,倒有些像林萝姑娘和潘生一般,怪教人同情的,许大户人家,亦有大户人家的身不由己。
我偷偷问李绮堂:“可看出那影子的不寻常了么?”
李绮堂道:“且瞧瞧那位卢小姐到底与此事可否有关罢。”
本以为找到卢小姐便可真相大白,不料卢小姐似是隐了身,整个京城并京郊都寻不出她的踪影。
冯家下人回禀道:“那小姐已然没了母亲,本寄住在一个表舅家,听邻舍说,那个表舅妈对卢小姐似是日日冷嘲热讽,说是没人要的扫把星,破败了自家,克死了父母,现下又来祸害他们一家人,那小姐亦是苦命,走投无路,只得日日饮泣,偏生前些日子那表舅妈直要赶她,怕她妨了自家的孩子定亲,那卢小姐只得打点包袱,说是去投远房的孀居姑母,而那姑母亦言说并未见她,便断了消息,再没了下文。”
好一个苦命的卢小姐,冯公子听了来报,似亦怔住了。
夜间,那声音又来了。
“回去。。。。。。回去。。。。。。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冯公子的衣襟也被凭空拉起了一截。
李绮堂问:“阁下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那声音似是拼尽全力:“快。。。。。。快。。。。。。回去。。。。。。”又慢慢消失了。
冯公子许是惦记着卢小姐,也或许是麻木了,只见他深深叹口气,浮现出很不安的神色。
李绮堂道:“冯公子,可有甚么瞒着在下么?当下还是和盘托出为妙,在下与梅姑娘俱不是长舌之人,绝对不会透露半点消息。”
冯公子犹豫了一下,似是下定了决心:“小生……小生确是有些事情未曾吐露……不是信不过贵客,不过是觉得与此事没有关系罢了……”
我忙道:“冯公子还是说出来罢,若偏巧这遗漏便与怪事有关,也未可知啊。当务之急,便是解开这怪事的真相。”
李绮堂道:“梅姑娘说的对,望冯公子事无巨细,一一道来为妙,在下方能审度着想办法。”
冯公子叹口气,道:“其实……其实虽说小生与卢小姐断了婚约,但私下里,并无绝了往来,小生本便与青瓷情投意合,孰料天灾人祸,有情人不得成眷属,小生实实割舍不下,再者说,青瓷家破人亡,她一个弱女子怎能独个儿扛下来,是以在下时时与她私下来往,本想着,与她在外面赁个宅子,可青瓷虽寄人篱下,心下仍想着等待哪一日,能明媒正娶,不愿做个不明不白的外室,可,小生家中早给定下婚约,小生也着实为难,万不得已,这才断了关系……”
可想而知,那青瓷姑娘最后一丝希望也断了,若说她恨冯公子,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现下,到底去哪里寻那行踪不明的青瓷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