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金陵也别到处乱逛,要晓得金陵全不是咱这青石镇能比的,大富大贵的人家多,买了奴仆就赶紧回来,别让金陵给乱了眼睛,不知死活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想去看看试试……”
程大夫唠唠叨叨,说起来就没完,沐雪晓得他是为了自己好,也只能笑着忍着听了。
说完,程大夫看着沐雪一张越发俏丽明艳的脸庞还是不放心:
“这样,等会子我去给你租马车,叫相熟的郭老头给你赶车,他家孙子得了痢疾还是我给治好的,也没收足诊金,他一直念着这事儿,想来他也生不出什么坏心思,明个儿一早直接让他和小六子去李家村接你去。”
沐雪见程大夫为她想的周到,不禁感动,忙起身给他作了一个揖,行了大礼。
程大夫见沐雪要说些什么,连忙换了一副不耐烦的脸孔,对她摆手:
“去去,我老头子不耐烦这套,你快去买男装去吧,别想赖在这儿混我一顿晚饭。”
沐雪满怀感激,出了荣和堂去成衣店买了一身不好不坏的男装,看天色估计铁蛋他们也该下学了,又往她四爹家走去。
早上她和老李家一大家子到的时候,四爹院子里还热热闹闹的,如今在院里却没怎么见着人。
沐雪把手里抱着刚买的男装,疑惑的走过院子,推开房门,原来大家都坐在堂屋里,气氛有些压抑怪异的紧。
她那新得的便宜小四婶也没了喜气,挨着她四爹坐在一处,屋里还多了几个不认得的男人,全是庄稼汉打扮,气哼哼的瞪着陈秀文。
沐雪望了一圈,没见着她娘,她爹倒是跟她三爹坐在一根板凳上,埋着头,看不清表情。
“如今,不管是你们老李家还是老陈家,怎么着也要给个说法吧,咱好生生的妹子嫁过来,三十出头就给生生逼死了,打量着咱老王家是没人了吗?”
其中一个面生的庄稼汉子,弯着背,娘们似得朝李铁忠陈秀文吐了口口水。
“这位伯伯你好生不讲道理。”见这汉子一口浓痰吐在了陈秀文绣花鞋上,原不是个好惹的陈秀文顿时就火了,两只眼睛生硬的挤出几滴眼泪来,压下心中的火气,委委屈屈的说:
“自从进了门,我也从没和姐姐争过什么,只一心想好好把杰哥儿养大,便是她生的铁蛋我要是当亲儿子般疼爱着,从没有嫌弃过,这前几天才给做了身新衣裳呢,如今是吃着咱家的住着咱家的,我每日还好生伺候着姐姐,如今姐姐闹这一出,把杰哥儿好好的满月酒都给搅合了,我可有说一句不是?”
“伯伯们一进门就凶神恶煞的,反倒怪起我来了,我倒要问问,这是哪家的道理?”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娼妇,勾引我妹夫不说,还没皮没脸生下孩儿,如今逼死了我妹妹,你就满意了?”又一个汉子站了出来。
陈秀文气的浑身发抖:
“那毒药又不是我倒进她嘴里的,你凭什么来我家指手画脚责骂我?”
陈掌柜气的脸青眉黑,站在陈秀文面前:
“好心好意通知你们王家的来,没想到你们都是些个混账玩意,全说不通道理,你要真觉得是陈家的错,只管报官去,看你自己吃的毒药怎么赖得到我们头上!”
沐雪听几人叫骂,心里骇然,拉着她爹问:
“四婶她怎么了?”
刘桂英插嘴回答道:
“你四婶是个蠢的,想不开吃毒药了,如今怕是不大好了。”
“那怎么还不送到医馆去?还有这闲心在这儿骂架?”沐雪愤然,看着堂屋里她奶她爷沉默不说话,全然没他们什么事儿似得,只顾看着王家几兄弟和陈秀文爷俩儿对骂。
沐雪到她四婶住的房间,看她四婶王大梅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脸上笼罩一层死气,只她娘一个人守在床边,不停抹眼泪。
“二丫来了。”王大梅想转下头,却没转头,吃力的望了一眼冲进来的沐雪。
“娘,四婶怎么样了,快送到医馆去吧,荣和堂的程大夫医术了得,定能救她一命。”
沐雪去拉李二嫂的手,李二嫂只顾抹着眼泪却不说话,见沐雪实在急了,床上进气少出气多的王大梅突然虚弱的说:
“不必了,二丫,我如今只一心求死,谁也救不了我。”
“四婶,你就不想想铁蛋,你走了,留他一个人可怎么活啊,那陈秀文是个狠心的,四爹得了新儿子,怕也不会好好待铁蛋了,你怎么忍心啊?”
沐雪只求激起王大梅的求生欲望,一边用力推她娘道:
“娘,你叫爹一起去请荣和堂的程大夫来。”
李二嫂其实看王大梅已经像看一个死人了,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听了沐雪的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