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撕破脸后,虽然还要面对刘兰草一家,但他的心境却变得比以前自在许多。
自己不欠卢家一条命,更不欠卢家一粒米,当一个人意识到过去十几年所谓的“愧疚”,都?是外人强加到头上的枷锁,并将其甩掉之后,反而再没什么能让他害怕。
更何况他已不是一个人了。
天色微明时?,垫饱肚子的苏乙提着一个装满水的水罐、挎上装针线的竹筐,背篓里塞上虾网等物什,大包小包地下了船。
他近些日?子都?是如此,除了睡觉、吃饭,几乎不在卢家船上停留,免得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相看两生?厌。
寻了处僻静的礁石上坐定,他借着晨光从竹筐里拿出?一个快做完的褡裢,继续做起来。
褡裢是一种布口袋,一般前后两个兜,刚好能挂在肩头,容量比腰间的荷包大,而且不占手。
上回给钟洺补衣裳时?,苏乙注意到钟洺肩膀上磨得有些厉害,应当是扁担所致。
而且对方每次去乡里卖鱼获进项多,铜板一堆,寻常荷包装不下,揣怀里鼓鼓囊囊不好看,放在筐里又怕贼惦记,还是褡裢更合用些。
他为此拆了一件自己的衣裳做褡裢,布料有些旧了,遂合了两层做底,现在只差往上缝口袋。
按理说哥儿送汉子的东西多多少少都?会绣些花样,一来是好看,也可借花样传递心意,二来是显示自己手巧。
可惜绣花需先有花样子,以前苏乙给卢家人做针线时?都?是用的刘兰草攒的花样,现在他没法去要,也没有徒手画花样的本事?,只能尽力把褡裢做得结实,好让钟洺能用得久些,弥补不那?么好看的缺憾。
想到钟洺,苏乙出?了会儿神。
自雨天过后,这?两三日?两人未曾见过,钟洺好像很忙,或许就是在忙提亲的事??
想及此处,他拈着针埋下头,觉得心跳都?乱了。
关?于对方具体哪日?上门?提亲他也并不知晓,他独来独往,连个能打听消息的人都?没有,当然小哥儿自己去打听这?等消息好像也不太妥当。
他红着脸继续缝针,加两个裁好的口袋并不难,只是为了让走线整齐,针脚好看,他刻意放慢了速度。
忙活完后天已大亮,褡裢完成,他翻来覆去地检查一看,自觉没什么错处,满意地叠整齐放回竹筐,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和肩膀。
看日?头已经过了辰时?,如果钟洺今天不忙别的,要去崖壁附近下海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快来了。
苏乙含着隐秘的期待,盼着他今天能来,这?样自己就能送出?褡裢,下回钟洺去乡里时?,指不定就能用上了。
“哎呦,乙哥儿你?怎在这?里,快回你?舅家船上去,一大伙子人可等你?好半天哩!”
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苏乙扭到一半的脖子骤然拧回来,害他听见“咔嚓”一声。
他有些紧张地看去,见来人是王家嫂子。
她家船离卢家船不远,不过和刘兰草没什么交情,上回他和刘兰草吵架,这?人倒是有出?面看热闹。
不过话中说的有人在船上等自己,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