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除夕那天,叶濛下午参加同学聚会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从北京那边打来的。她北京回来,这种疑似推销、买房买基金的电话一直都没断过,心下无觉有他,直接给挂断了。
席间觥筹交错,老同学们在鼓噪的气氛中彬彬敬酒,再装腔作势地互相调侃两句,欢声笑语接连不断,热闹非凡。叶濛却变得惴惴不安起来,心下有种让她难以言说的第六感,总觉得这个电话跟李靳屿有关。她满腹疑虑地坐在热情格外高涨的一堆老同学中间,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他们的插科打诨,一边沉下心思,揣度刚刚的电话。
“叶濛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怎么没把小男友带过来?”有人看了前几天她的朋友圈,打趣道。
“说明还没玩够啊,是不是啊,姐,你也三十好几了,该定下来了。”说这话的是个男生,圆脸庞,身材矮小粗壮,活像一颗行走的猪肉丸子。仗着自己年纪全班最小,管谁都叫姐,没眼色嘴还欠。
叶濛当年就对这颗猪肉丸子过敏,当初拒绝他的时候,话说得难听了点。没想到这小子记这么久,还打岔她年龄,满打满算她今年也才二十九,也不恼,淡淡抿了口酒,笑着往身后的椅子上靠,一副死性不改还越发毒舌起来:“马步啊,如果男朋友是你的话,那我可能永远都玩不够。”
马步气得满脸涨成猪肝色,活像被人沾了酱油。方雅恩在旁边捂嘴笑,大概是同她想到一块去了。方雅恩刚想怼两句你个癞□□就别想吃天鹅肉了。谁料,下一秒,有人毫无预兆地突然提起江露芝,虽然她本人今天没来。
“听说江露芝真嫁了个北京人?”
话匣子一下被人打开,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之前不是还跟咱们镇上一男的谈么?叫什么,想不起来了。”
“李靳屿。”有人提醒道。
“对,在酒吧唱歌,长得是真帅。那天我跟几个小姐妹特意去看了。还加了微信,感觉也是个海王。”
“你管呢,长这么帅,睡了你就不亏。”
“也对,那他岂不是又单身了?”
小姐妹立马兴奋地怂恿道,“你要不要发个信息约一下?”
“你别胡说,”女同学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面目羞赧,“我妈让我最好找个公务员。”话这么说,可眼里却写着跃跃欲试。
方雅恩扫了眼叶濛,见她无动于衷,还置若罔闻地给自己倒酒,半晌,才听她神情自若地接了句嘴:“公务员挺好的。”
女同学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经作祟,下意识反驳叶濛:“我相亲过几个公务员,觉得很没劲。但我爸妈也没强迫我一定要找公务员,他们觉我自己喜欢最重要,我是觉得,人生也不能太稳定,不然没激情。”
叶濛笑了下,“那你去追。”
男生立马跟着起哄道:“来,咱们打个赌,就赌咱们刘宜宜能不能约到这个男的。这样你就算被拒绝了,到时候也不会太丢脸,你就说跟朋友玩游戏呗!”
借口都替她找好了,刘宜宜求之不得,很爽快便答应了。
刘宜宜调出李靳屿的微信,对话框一片空白,两人显然加了之后就没聊过,被小姐妹满脸嫌弃地吐槽:“什么呀,你之前都没找他聊过呀,太怂了吧。”
刘宜宜微红着脸,在想措辞。
“出去抽支烟。”叶濛拿起手机站起来出去。
方雅恩紧跟着出去,两人靠着走廊的吸烟区,有一搭没一搭地吞云吐雾,旁边站着几个大腹便便出来应酬的中年男人,看着像乡镇的领导。
方雅恩视若无睹地对叶濛说:“玩出火了吧?这要是让刘宜宜追到手,看你怎么办?”
叶濛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手机,正在考虑要不要给那个陌生号码回个电话过去,闻言,头也没抬说:“追到就追到,我还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等会,我打个电话。”
她说着不动声色地往边上避了两步,将电话拨出去。
那边接得很快,“喂?”
叶濛抽了口烟说,“你刚才找我?”
对方操着一口广东口音:“是这样的,小姐,我这里是楼盘中心,最近有个——”
“谢谢,不需要,我不在北京。”
叶濛直接挂断,有些失望地长吐了口气,以后再也不信第六感这种东西了。
……
北京除夕下着瓢泼大雨,千万道水柱淌成河,狂风呼啸,树木妖魔化倾斜着,任何一个画面都像一副毕加索的油画,抽象的很。
小哥收好电话急匆匆从北京协和出来,心急火燎地跨上他的小电驴一溜烟冲进雨幕中,骑到一一半,他才脑中灵光一现,拍着头盔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电话好像不是他电话销售的名单,刚刚医院有个男人跟他借了手机,或许是他的朋友?
可是他现在手里有个急件合同要去送再折回去也来不及了。
算了算了,不管了,人家肯定会再找别的电话打的,他这份合同要是送晚了,对方再过两小时关账,年前老板可就收不到钱,奖金也就泡汤了。
于是,歪歪扭扭的小电驴突然加速,卷着滚滚烟尘一骑绝尘,消失在一片令人迷醉的城市霓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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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叶濛才旁敲侧击地从小高嘴里得知,李靳屿最近不在镇上,去北京了,具体做什么,他没说。只说回来可能得年初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