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太长的时候,就会将池水弄得像豆浆似的白花花地漂满了肥皂泡。
可是这一天中午的时候,我走到那座桥上时站住了脚,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
炼油厂看门的老头快吃完饭了,那个老头一吃完饭就会背着双手在大门口走来走去,
而且没完没了。他会一直这么走着,当澡堂里的热水冰凉了,他才有可能回到屋子
里去坐上一会。
我站在桥上,挤在那些成年人的腰部,看着昆山靠在桥栏上一边吸烟,一边大
口吐着痰。昆山使我入迷,他的小胡子长在厚实的嘴上,他说话时让我看到肌肉在
脸上像是风中的旗帜一样抖动。我心想这个人腮帮子上都有这么多肌肉,再看看他
的胸膛,刺刀都捅不穿的厚胸膛,还有他的腿和胳膊,我心想那个名叫石刚的人肯
定是完蛋了,昆山说:
“他不给我面子。”
我不知道昆山姓什么,这个镇上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姓,但是我们都知道昆山
是谁,昆山就是那个向别人借了钱可以不还的人,他没有香烟的时候就会在街上拦
住别人,笑呵呵地伸出两只宽大的手掌拍着他们的口袋,当拍到一盒香烟时,他就
会将自己的手伸进别人的口袋,将香烟摸出来,抽出一根递过去,剩下的他就放入
自己的口袋。我们这个镇上没有人不认识昆山。连婴儿都知道昆山这两个字所发出
的声音和害怕紧密相连。然而我们都喜欢昆山,当我们在街上遇到他时,我们都会
高声叫着他的名字,我五岁的时候就会这样叫了,一直叫到那时的十一岁。这就是
为什么昆山走在街上的时候总是春风满面?他喜欢别人响亮地叫着他的名字,他总
是热情地去答应,他觉得这镇上的人都很给他面子。
现在,昆山将烟蒂扔进了桥下的河水,他摇着脑袋,遗憾地对我们说:
“石刚不给我面子。”
“为什么石刚不给你面子?”
那个瘦脸上架着眼镜的人突然这样问,昆山的眼睛就盯上他,昆山的手慢慢举
起来,对着瘦脸的男人,在空中完成一个打耳光的动作,他说:
“他打了我老婆一巴掌。”
我听到了一片啼嘘声,我自己是吓了一跳,我心想这世上还有人敢打昆山的老
婆,然后有人说出了我心里正想着的话:
“他敢打你的老婆?这石刚是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昆山伸手指了指我们:“现在我很想认识他。”
瘦脸的男人说:“可能他不知道打的是你的老婆。”
昆山摇摇头:“不会。”
有人说:“管他知道不知道,打了昆山的老婆,昆山当然要让他见血,昆山的
老婆能碰吗?”
昆山对这人说:‘你错了,我的老婆该打。”
然后,昆山看了看那些瞠目结舌的人,继续说:
“别人不知道我老婆,我能不知道吗?我老婆确实该打,一张臭嘴,到处搬弄
是非。她要不是我昆山的老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打她耳光……”
昆山停顿了一下,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