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这句话,似乎在无意中戳痛了她的某块心病,她禁不住浑身发颤,眼中难掩慌乱。
若萤不禁暗中叹息。
至亲至密之间,竟水火不容至此。
她已经能够预见,不久的钟氏一族,必将分崩离析、沦为后世的笑谈。
她相信,钟若芝应该是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但对方会作何应对,却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珍惜生命、就此收手,犹为未晚。
或许,她应该将这份心意传达给对方?
且不说钟若芝会否悬崖勒马,就算是能够痛改前非,然则其身后的人呢?
二房也好、钟家也好,能否和钟若芝一样的心思?会否放弃彼此间的敌对与仇恨?是否就能从此携手往前、戮力同心?
就算二房肯息事宁人,但是大爷呢?是否能够容许二房背叛自己?
一想到二房那唯一的一点骨血、那个不谙世事的叫做鹏哥儿的孩子,若萤的心情既复杂、又沉痛。
她很清楚,眼下心底这份隐约的伤悲的由来。
作为秋语蝉,她并不在乎这里的一切。任何事,就凭着自己的心情来就好,何必理会别人的生死衰亡?
但是不成。
她厌烦透了钟家却始终割舍不掉那点亲情断续。只要她一日姓钟,就与那个家族摆脱不了干系。
钟家发达,未必就有她的好,但若是钟家出丑,她一定也要跟着吃人咀嚼。
这种忍耐也是有期限的吧?
所以,大爷钟若英才会对她虎视眈眈,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弄死她。
人死了,一了百了,所有的秘密都将深埋地底。再也没有人会知道钟家院落内曾经发生过的龌龊。
没有上烝下报,没有私生子,没有狼子野心,也没有手足相残,一切都会是宁静祥和而体面的。
只要她死了,就会呈现出某些人想要的太平安乐。
这怎么可能呢?
一念至此,她终究还是做了保留。
“谣言止于智者,伴读大可不必介怀。凭别人怎么说,伴读身后有整个钟家做依靠,有世子妃庇佑,何惧之有?时候不早了,在下有事先走一步。五姑姑和五姑父那边,听说为了四叔的事情,没少出力。请伴读代若萤向他们问好致谢。不论事件是否因若萤而起,给大家带来那么多的麻烦,实在是对不住了。”
说着,她给钟若芝端端正正地作了个揖。
这便是言尽于此的意思了么?
钟若芝颇感有点措手不及。
明明她的心里正惊涛骇浪,为何对方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难道不是轻蔑?
对于钟若萤而言,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风中芥子一般的微不足道,是么?
是的,这正是她一直以来厌恶这个不阴不阳的家伙的根本原因:仿佛无所不知,仿佛所有人都是脚下的蝼蚁。
一切都是虚伪的,这个人的一切都是虚伪的,就连刚才的那貌似无懈可击的一揖,细想来,都充满着毫无诚意的傲慢与轻视。
真是够了,这种鄙视究竟还要承受多久?
不能就这么放过他,须得让他也尝尝坐立不宁、寝食难安的滋味。